王尚书知道济王战功显赫,杀伐果断,却没料到,他竟然不惜以身犯险,亲入洗尘茶庄,一举破获近年来困扰京城的学子失踪案,可见其心思和行事极是诡谲,非常人可测。
关键是,他还是传说中一字万金的宋不醉,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是、是,臣虽不掌刑狱案件,但常在洗尘茶庄走动,与学子们探讨文章诗文,对庄主沈白的恶行却丝毫不察,臣甚是汗颜。乞请济王殿下奏明圣上,该如何责罚于臣,臣绝无半句怨言。”
王尚书两句话说得十分圆润,一者说明他是礼部尚书只管学子不管案子,二则说明他是受了沈白的蒙蔽,不知者无罪,三则,他是朝廷命官,想罚他,得先上奏圣上定夺。
济王是何等精明之人,又怎么听不出王尚书的话外之音?他只是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挥了挥手。
“尚书无罪。”
王尚书跪地磕头谢了一回恩,又转而对着众学子磕头谢罪。
“济王殿下宽仁,对老夫不予责罚,但终究是因老夫而引得众学子纷纷投靠茶庄而来,以至于有人被恶人沈白囚禁至死。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愧悔莫及啊。从今日起,老夫自请罚俸半年,并将倾家中微薄之资补偿所有死去学子的家人,以求乞天下学子宽谅。”
“尚书大人无罪。恶人是沈白,不是大人。”学子们纷纷上前将尚书大人搀扶起来。
王尚书泪如雨下。
那情景直教人看得心酸又感动不已。
“不全姑娘。”
济王唤了一声,顾不全浑身颤了颤,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在济王的口中,她已不是不全妹妹,而是不全姑娘。
眼前的人不再是她的陈大哥,而是济王殿下。
但她还是无法将这位威风凛凛的济王殿下,与那位又酸又腐被摇铃嫌弃得要死的穷书生联系在一起。
济王笑意岑岑,“记得不全姑娘说过,本王就是生来面君的命,当时本王就很想告诉你,不全姑娘,你真是生得一双慧眼啊。”
“是啊,不全姑娘真是有一双慧眼,咱家也佩服之至。”小高公公附和着说道。
顾不全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脑中乱糟糟思虑着,要不要和众人一样下跪?
小高公公又笑眯眯地附过耳来,细声细语:“王爷不能多说什么,但咱家保证,姑娘也是生来面君的命哟。但是,以后别再提自己是卖棺材的了。”
顾不全一愣:“我就是卖棺材的呀。”
小高公公看着顾不全,笑得意味深长。
此时京兆府衙与神捕司的人都赶到,小高公公已无暇与顾不全多说,他得紧跟在济王身旁,去应对这些他口中“朝廷请来喝茶吃干饭”的。
随即一场狂风骤雨突如其来,冲刷着洗尘茶庄,地面上的鲜血被冲进了地窟,沈庄主等人的尸体也被填埋其中,依然以财神爷镇之。
暴雨过后,茶庄恢复了平静,学子失踪一案也终于平息。
葡萄架依旧在风中摇曳,就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随着沈庄主的死,一切又成了不解之迷。
五位书生供述,沈庄主让他们等到科举揭榜之后再有所交代,但具体的是什么,也已无从得知。
济王不愧为年少戍边的一代名将,面对王尚书、陆掌司,京兆府尹这些老谋深算的臣子,指挥淡定且安排得合情合理同,既揭开了学子失踪案的真相,又没有在百姓当中造成恐慌,同时还收获众多学子们的拥戴,可谓满盘全赢。
待他发落完了这一切,回过头来去寻顾不全的时候,却只见她搀扶着凌岸悄然离去的背影。
他的心似被什么蛰了一下,感觉到闷闷的疼痛,但他很清楚,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为皇子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不顾礼仪去追一个卖棺材的女子。
“入宫面圣。”他淡淡地朝着小高公公吩咐了一声,径自走了出去。
他,才是真正的生来面君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