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什么?”她问道。
“枫叶镇,以及后来的一切。”
顾不全抬起头来看他,笑道:“摇铃不是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你了吗?”
他摇了摇头,“我想知道不一样的。”
“她说在海边救回已经没有气息的我,可是,她不懂一探二捏三听。她说与我联手智破理命钱庄案,却说不清究竟如何让那位张大善人现出原形的。她说与我一道出生入死破获青州府换颜案,救下了无知换颜的你,可我怎么也看不出来,你是肯五千两银子去换颜的姑娘。她说为我膝行落雁坡,可膝盖受伤的人分明是你。她所说的一切,我无法感受到真实。”
他借着月光看着她的脸,接着说道,“所以,我想知道,在我的那一段空白里,你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傻蛋,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不全说道:“既是空白,就无需再去记起。我只能告诉你,在枫叶镇给你一碗饭吃的是摇铃,在落雁坡舍身救你的也是摇铃。这是真真切切的,她并没有骗你。”
“至于傻蛋,”她笑了,“他是一个特别的人,说得少,做得多,说话嫌累,但干活不累。”
“特别的人?”他愣了一下,低声问道,“是你心里那个特别的人么?他对你,也是一样的么?”
顾不全猛然间手上颤了颤,一抷泥土四散。
凌岸却还在追问:“你离开,就因为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傻蛋,是吗?”
久久没有等来回答,他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红雀珊瑚原本就是西洋物种,在中原不易生长,更何况这些早已零落。”
她终于醒了醒神,答道:“红雀珊瑚的确不易存活,但只要扎根于泥土之中,就有一线生机,总比完全漂浮于尘世有一丝活的希望。就象人一样,有企盼,才有活路。”
“嗯。我懂了。”他笑了,蹲下来帮着她为红雀珊瑚培土压实,看样子干活依然是一把好手。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
她取来那块银牌,交到了凌岸的手心里。
“这是你初到枫叶镇时落下的。我没别的意思,留下它,只因为它是真银。”她很诚实地说道。
“我不知道该不该唤你一声凌将军,也不知道你与京兆神捕司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属于你的,我该还给你。”
他久久地凝视着银牌上“凌岸”两个字,却没有将银牌接过去。
“我想问,那三百口棺材……”
她立即打断了他,“我已经说过,三百口棺材免了。傻蛋是打棺材的好手,但你不是。”
她想了想,又道,“你可以赔我银子,毕竟对于凌将军来说,拿几百两银子出来应该不难,二百、不,三百两银子就成,要知道我的玉佩本来不只这个数。”
嗯,怎么又有点趁机讹诈的味道?
良久,她回过头来,他已悄然离开。
诶!
她叹了一声,好一个凌将军,半夜三更跑来说七道八的,提起还钱,便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多少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叹息声落下,才发现银牌还在自己手中,他是不打算要了吗?
折腾了半宿,困意袭来,正回屋中睡下,却见窗前又有一个黑影若隐若现。
“我以为这尚书堂被封之后该安静了,却不想这个走了那个来,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顾不全缓缓起身,冲着窗外说道,“摇铃,你深夜造访,又有何贵干?”
摇铃也不客气,直接从窗外伸进一只手来,说道:“我要那块布。”
先前从凌岸身上扯下来的那块布,摇铃弃之如敝履,想不到时至今日,又变成了一个香饽饽,竟然不惜夜访荒芜的尚书堂来讨要。
“好说。”
顾不全并无二话,将那块布丢给了摇铃,转头就将熟睡的孙小空从床上拎了起来大声斥责。
“孙小空,叫你把门锁好,你就是不听,什么阿猫阿狗都进得来!”
谁都能进来,很快就会被官府发现,那她可就要被撵出去睡大街了。
孙小空吱吱叫着,似在辩解,奔出去将摇铃连推带搡地赶出了门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锁紧了,这才讨好地朝顾不全搔首弄肢。
摇铃兀自在门外叉腰骂街,因为怕引来旁人围观,顾不全没敢与她对骂,只得自己唉声叹气一番。
若是以前,她可以踹傻蛋几脚,如今却只能拿孙小空撒气。
离开枫叶镇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会落到如此田地,太憋屈了。
“师父,你究竟在哪里呀?”
望着头顶上一轮冷月,她的思念开始泛滥。
却不知,头顶上俯瞰着她的,不仅仅是月亮,还有影影绰绰的黑衣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