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顾不全上前去,将那妇人的头从面碗中扶起,再一探鼻子,还有一息尚存。
“活的。”
她拿过一碗水来给妇人灌了下去。
妇人咳了几声,还真活了过来,而她睁开眼的一霎那,便是扑向面碗,抓起面就往嘴里塞。
看来是饿极了。
“慢点吃,喝点汤。”顾不全道。
那妇人也顾不上回答,端起汤来咕嘟咕嘟地猛灌,又将另一碗面端至面前使劲往嘴里扒拉。
顾不全看着她,虽然衣裳褴褛,蓬头垢面,但仍然可以看得出来,她有一张很秀气的面庞。
妇人吃饱喝足了,这才站起身,朝着顾不全与陈楚之深深地道了个万福,礼数中规中矩,而未语泪先流。
妇人自称娘家姓马,嫁与王泽生为妻,夫妻甚是恩爱。
新婚尚不足一月,王泽生便与她作别进京赶考,临走时允诺,不论他考中考不中都将返回家中与她厮守度日。
然而不知为何,王泽生竟一去不回,至今已有六载。
家中父母思念成疾,双双离世,又因王马氏无所出,乡里同族乘机吃起了“绝户”,将王马氏孤身赶出了家门。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兄嫂当家自然不会收留她。王马氏无处可去,便一路乞讨进京寻夫。
如今已三年有余,未曾打听到半点夫君的消息,自己也差一点饿死街头。
“我夫进京不久便给家里寄来一封信,说是遇到贵人了,人家有意资助科考各项用度。他亦再三叮嘱我安心等待,考不考中都回,让家中无需挂念。却不想,这之后便杳无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马氏拿出一封信来,且说且泣。
陈楚之禁不住叹了一声:“好字。”
顾不全不懂书法,但看那信上的字迹,的确写得很漂亮,一笔一划都恰到好处,令人赏心悦目。
这时那卖假字画的又凑上来说道:“是遇上女贵人不想回家了吧?依我看你还是早早回去得好,就是寻着了他也不会跟你回家的。”
“是啊,贪图富贵抛妻弃子的人也不是没有。”有人跟着附和。
妇人闻言更是垂泪不已。
“我的夫君我懂,他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他就算不要我,也总不能不要他的爹娘吧?如今爹娘不在了,他无论如何也该回家上个坟。”
“你要这么说,那就除非他死了呗。前几日府衙还张贴无名男尸的画像来着,至今都无人认领,要不你去瞧瞧?”
这卖假字画的忒讨人嫌,打一开始就没说过一句好听的话,顾不全气得很想打他一顿。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抓过陈楚之的纸笔来,凭着记忆画下了落雁坡多出来的那具男尸。
“你可认得他?”
王马氏摇头,“没见过,他是谁?”
“哦,那就没事了。”顾不全白了卖假字画的一眼,替王马氏舒了一口气,男尸不是王泽生,那便还有希望找到他。
“姑娘认得此人?”卖假字画的问道。
顾不全猛然间来了精神,反问道,“你认得?”
卖假字画的摇头笑道:“我若认得他,早收了赏银喝酒去了,还至于在这里守这个小摊吗?”
面摊老板道:“姑娘画得好,与府衙门前张贴的一模一样。听说是在落雁坡发现的一具死尸。前几日神捕司和京兆府的人挨个客栈查问此人,赏银可不少。不过这几日没有了声息,也不知是不是有人认下了。”
“哦。”顾不全泄气地坐了下来。
到底还是没有半点关于男尸的消息。
京兆府衙与神捕司两边相互推托,都不想多管,派人往各处查问了一番没有进展,便将此事搁下了。
顾不全记得那书生的衣裳布料普普通通,想来家境也不是十分宽裕,而且进京赶考总得要住店,却为何没有一家客栈的人识得他?
人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究竟是真的无人识得他,还是有人识得却不愿意认?
百思不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