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先生点了点头。
“没想到,一句洗尘与洗心,洗却我戴了十年的假面。是的,我不是玉知慎,我只是福宁州一名普通匠的儿子,名唤纪修齐。如果我不成为玉知慎的话,现在应该被唤做纪匠吧。”
有一年,老神医游历西洋带回数株红雀珊瑚,请纪匠代为培育,见到了年仅十岁聪明伶俐的纪修齐。
纪修齐虽然出身于普通的匠之家,但自幼聪颖过人,对老神医的针灸术亦十分好奇。
老神医对他甚是喜爱,教了他一些医理学识,还教他摸骨探穴,从此便为自己和全家埋下了一个祸根。
纪修齐对针灸术如痴如醉,但凡见过老神医行针,他都过目不忘,人身上的各个穴道更是了如指掌,老神医也总夸赞他是个可造之材。
长大之后,纪修齐愈发痴迷于医术,一心想开一家自己的医堂。
相反,玉家公子玉知慎则庸庸碌碌,毫无半点医术天分,但老神医仅此一子,不可以让玉氏后继无人,因此对他愈发严苛。
老夫人不承认自己儿子缺乏天分,只说因为老神医的严厉才使得儿子战战兢兢,瞒着老神医偷偷拿出万两银子让儿子到京城开设分号,意欲让其闯出名堂来倒逼老神医承认儿子的天分。
玉知慎到了京城如同蝶入丛,哪里还有心思开医堂?白的银子只往青楼楚馆流去。
同一年老匠过世,纪修齐只身来到京城,苦于一文不名,本该拿针灸的手,却在酒肆中端茶送水,偏偏就送到了玉知慎的酒桌前。
玉知慎醉言醉语,拉着纪修齐说,他不想当玉知慎,不想继承玉氏衣钵。他知道自己资质平庸,而玉氏衣钵对于他来说,太过于沉重。
“他不要的,正是我想要的,这事儿,就是这么凑巧。就在那天夜里我遇见一个人,他受了重伤,自封经脉,我用针灸救了他一命。”
“那一夜,他告诉我,一个人只要能狠下心来,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我想要的东西,人家不会白给,只有夺、只有抢,才能到自己手上。”
“他说的,我都做到了。只要心够狠,一切真的很简单。只是我没有想到,事情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停下。我杀了玉知慎,但这远远不够,只有杀了他全家,才能永绝后患。”
“可、老神医教你医术,也算是你的师父了,他和他的家人何错之有,你要如此赶尽杀绝?”顾不全觉得后脊背阵阵发麻。
“他没错,他的家人也没错,错的是我,但又如何?我成了玉知慎,我替他们行医济世,有何不可?当那人告诉我佛杀恶徒而救五百商人的故事,我便有如醍醐灌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所做的,不过是效仿佛主背下了杀孽造福苍生罢了。我有错,但错得不悔。”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顾不全觉得有些无力,更多是恐惧袭上心头。
三言两语便能让一个原本想治病救人的人拿起了屠刀,完全丧失做人的本性,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想一想便让了胆颤。
纪修齐看了顾不全一眼。
“一个黑衣蒙面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自从那一夜之后,十年了,我没有再见过他。但我知道,他始终都在。还有,他也有一只和不全姑娘一样了不得的鼻子,我去过任何一个地方,他一闻便知。”
顾不全心中砰砰狂跳,黑衣蒙面人,是师父吗?
师父有时会离开枫叶镇去买木料,最长的一次去了三个月,那一次回来的时候身子骨明显不太利索。
难道他出门买的不仅仅是木料,还有那些堕落的人心?他究竟让多少象纪修齐这样的人“醍醐灌顶”?
等一等,自封经脉?傻蛋?
不,十年前的傻蛋,还是个孩子。
但他或许与黑衣蒙面人有某种渊源也不一定。
顾不全的心七上八下的乱如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