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与本官套近乎。”
众目睽睽之下,易大人急忙将余妈妈的手拂开了,尴尬地连连咳嗽。
顾不全看着余妈妈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一种想咬她一口的冲动。
凌岸悄然将一只大手掌挡在她脸上,她这才醒悟,自己已在不知不觉得中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副要咬人的凶相早已显露无疑。
好在这时候大家都只顾看易大人的如何审案,易大人自顾不暇,没有人发现她张牙舞爪的样子。
“余氏以及护院杀人害命,罪责难逃,通通押解回衙听候审决。”
听到易大人的断喝声,摇铃抢在邱捕头之前,十分麻溜地将枷给余妈妈套上了,又一脚将她踹跪在地,憋了整整一天的委屈总算有了出豁之处。
“姐妹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哪。”
折枝楼的姑娘们峰拥而上,将余妈妈与护院团团围住拳打脚踢,她兀自哭嚎着要她的“好女儿”易夫人出来救她,气得易大人让人堵住了她的嘴。
此时折枝楼里人山人海,罗敷颜庄买脂粉的女人们,围观魁大赛的男人们,全都汇聚到了这里,把折枝楼的门都挤破了。
人们对余妈妈指指点点,对姑娘们评头论足,却没有人关注落葵和泥坑中的森森白骨。
英明神武的易大人又破新案,在“狄公再世”的赞誉声中得意洋洋,他也不坐轿了,一路抱拳感谢他的子民,押着一众人犯浩浩荡荡地打道回衙,却对那些白骨没有任何交代。
折枝楼里姑娘们争抢东西逃离,唯余后院一片死寂。
望着鲜血淋漓倒卧一旁的落葵,泥坑中一颗颗向上睁着空洞眼睛的骷髅,顾不全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凌岸默默守立她的身旁。
“傻蛋,你是故意的。”她哽咽着说道。
凌岸没有回答。
事实上,在当时的情形下,以他的功力,制止落葵并不是难事,阻止护院行凶亦是易如反掌。
然而,当看到他举起的双指又放下,她心中已了然。
落葵毒杀织春已是铁案,按律当斩。
余妈妈在名义上是她的娘亲,虽非血亲,但有“养育之恩”,轼母者当处以剐刑。
护院一刀结果了落葵的性命,对于她来说,应是最好的结局了。
同时护院也难逃杀人之罪责。
可余妈妈却不然,也正如她自己所说,这些姑娘都是她银子买来的,有契约在手,不论是主人与奴仆的关系,还是“母女”关系,她对她们都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依照律法,最多罚一些银子再坐几年牢而已。
凭着她与易大人的关系,再使些银子,甚至在牢中照样可以吃香喝辣。
“这不是我要的公平,我孜孜以求的公平不是这样的。”顾不全喃喃地说道
“我尽力寻找真相,为的是要回摇铃的公平,可落葵的公平,织春的公平,沐月以及这些不知姓名的白骨的公平又在哪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做,该不该再继续去寻求?公平这两个字的意义究竟何在?”
“从小师父就指给我看,不论是富贵还是贫穷,一人一口棺材,公平又合理。可我现在不明白了,人和人生而不平等,死了还不平等,为什么?”
凌岸望着她,摇着头。
“我亦孜孜以求真相,以为真相即公平,可是,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往哪里去为别人讨要公平?”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顾不全幽幽地说道。
一个傻蛋,一个不全,不知来处,亦不知去处,只有彼此紧紧握着的双手,才能去相信这世间还会有公平,并且坚定不移地去寻求。
“嗯哼。”
一声刺耳的咳嗽惊醒了两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