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全实在想不明白,陈楚之到底在隐瞒什么?还有比杀人害命更见不得人的事?
回头看凌岸,只见他似乎不受现场的嘈杂纷乱所影响,仔细察看起女尸来,又因是女尸,他半蹲着,不敢太过靠近。
半晌,他又象后脑勺长眼睛似地,知道顾不全盯着他的后背,抬头冲着她问了一句:“这也没法认呀。”
“没法认?”
顾不全静下心来上前察看,女尸的脸确实毁坏得难以辨认。
“无法辨认。”他说。
“官爷,这都看不出是谁来,又怎么知道她是不是与陈公子争执的女子呢?那又怎么认定就是陈公子杀的人呢?况且昨日那女子戴着面纱,谁也没见过她长啥样啊。还有,莫非陈公子长了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能透过面纱看出女子姿色秀丽,继而心生杂念起了杀心?”她说。
“死因未明。”他说。
“府衙不是应该等仵作验过尸,查实了死者身份,再来拿人的吗?现在连死者是谁都不知道,死因也尚未查清,又怎能随便拿人呢?他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背个书蒌子还直喘气,怎么杀人?”她说。
“小事不至于害命。”他说
“就算此女就是昨日之女,陈公子与该女子有过争执,也无法由彼断定陈公子杀人。几句争执就要人命,青州府的民风也不至于如此恶劣吧?”她说。
“不可由此及彼。”他说。
“据说青州府此前已有三起相似的案例,而我们一行四人昨日才到的青州府,又怎么以今日之一推断前三呢?”她说。
凌岸与顾不全一人一句,他判断她解释,句句都说到实处,且是酣畅淋漓,满场皆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论是易大人还是张捕头,都无以反驳。
围观众人看着陈楚之一副弱不禁风的穷书生模样,都觉得他们说的颇有几分道理。
只有摇铃心头一股子酸味儿直往外冒,她就是看不得傻蛋与顾不全这种心有灵犀配合默契的样子。
“我等未见过前三具女尸,不知她们的具体情形,但据说她们同样都被毁了容貌,那么请问各位是如何认出自家闺女的?仅凭她们的衣着打扮吗?”顾不全又说道。
几位苦主被问住了。
他们的女儿失踪,多方查找无果,数日之后官府让他们前去认尸,而他们也的确是从衣着打扮来辨认自己的女儿的。
张捕头怒了:“你们是何人,竟敢在杀人现场胡言乱语?还敢推翻大人的推断!”
“她叫顾不全,是个卖棺材的,与陈公子是好朋友哦。”
每当有人问起顾不全是谁的时候,摇铃总是不会忘记第一时间出来落井下石。
她已在人群里观望了多时,此时此刻她心中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官差将顾不全与陈楚之一起带走,这样傻蛋王爷就完完全全属于她了。
果然张捕头闻言勃然大怒:“一个棺材女,也敢对大人断案指手画脚?”
“大人,他们既与杀人犯是朋友,也难说是不是同案犯,不如一道押回府衙去?”
易大人不置可否,但从他的脸上已然可以看出,他是相当的不悦,当着众多百姓的面让他下不来台阶,比当众打了他的脸一样难堪。
“说这么多都没有用,绢帕就可以说明一切。”易大人憋了半晌,想起了那条重要的物证。
“本官说过,以理服人。既然二位在本官面前振振有词为嫌犯辩解,那本官也有话要问二位,不多,就一句。”
易大人总算扳回了一局,底气又上来了。
“本官只有一问,这位公子说过嫌犯昨日上半夜出过门,而他拒不承认,是也不是?”
凌岸只得点了点头。
“暂且先抛开物证不谈,只需说清楚上半夜去了哪里见了何人,即可。”
陈楚之欲言又止。
“你看,本官的推断向来合情合理,手上从无冤假错案。若是别无他议,本官可就要将人犯押回府衙去了。”
绢帕明晃晃在众人面前亮相,而陈楚之又不肯说清楚自己的行踪,顾不全与凌岸一时也无法有什么异议,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被押走。
“总算可以给死者亲属一个交代了。”易大人深深舒了一口气,“是本官治境不察,以致于如此惨绝人寰的命案发生,本官在此向百姓承诺,必将凶犯绳之以法,以告慰无辜的死者。”
“大人真乃狄公再世也。”
易大人在百姓的交口称赞中洋洋自得,当场兑现给竹尖儿赏银五十两,又迎来一片喝彩之声,都道他是言而有信的好官。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喜欢亲临现场当众断案的原因,对于他来说,任何东西都比不上百姓的称道来得受用,官声远扬靠的还得是悠悠众口。
只待凶犯陈楚之认罪,将他戴上枷押回府衙大牢去,这案子连同先前的三宗女尸案就算完结,剩下的便是具表上报等待上官批复了。
对于易大人来说,政绩又添新笔,迟早他的官声将上达天听,那之后他的官品岂不步步高升?
而对于陈楚之来说,等待他的,不过就是斩立决和秋后处决的区别而已。
陈楚之被押走的时候,回过头来冲着凌岸笑了笑,说:“别问我做什么,你只需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否则你永远都回不到过去。”
他笑得诡异,说的莫名其妙。
凌岸于风中凌乱。
待醒过神来,才发现顾不全已经走了,身旁只剩摇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