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天色已晚,陆县令只得暂且在朱府将就一宿,待天明再打道回衙,而其余人等也不得离开,全都被困于大院之内。
原是一早热热闹闹来朱府喝喜酒的,却不想一天之内看着三个人死在眼前,时至夜半还回不了家,想想就憋闷得紧,唉叹声抱怨声此起彼伏。
至夜半,唉叹声渐寂,人人疲倦东倒西歪,却又不敢睡去。
夜里惊涛拍岸,时而海鸟尖啸,正堂摆放着太常老爷、院子一角搁着巧儿与四喜,愈至深夜愈是骇人。
陆县令不安地搓着拇指头,眉心深锁。
顾不全独自站在角落处,望着巧儿与四喜的尸身倍觉凄惶。
摇铃走了过来:“只道他们身前无缘成眷属,死后却并排弃于一隅,这算不算拜你所赐?”
面对摇铃的质问,顾不全无言凝噎。
明明可以瞒天过海,让那个人人厌弃的朱丁当替罪羊有何不可?反正朱丁本就存了杀太常老爷之心,也不算太冤枉了他。
良久,她低声道:“师父常说一句话,神鬼皆有眼。”
神鬼有眼,骗得过人又如何瞒得过鬼神?摇铃就是再恨顾不全,也不敢欺神瞒鬼,只得狠狠瞪了顾不全一眼,说道:“别忘了还有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
顾不全默然。
良久,一声极轻微的咳嗽声传来,顾不全抬眼见凌岸立于墙头上。
衙役家丁们忙着挨家逐户搜寻朱丁之际,凌岸亦未闲着,但他找的是那对奇怪的老翁和老妪,只可惜忙乎半宿,仍是一无所获。
“傻蛋,下来。”摇铃朝着凌岸招手,凌岸视而不见,却只管冲着顾不全憨憨一笑。
摇铃那叫一个恨!
“傻……”
顾不全正要招呼凌岸,却被摇铃打断。
“喂,棺材女,你那俩奇怪的亲戚呢?”
摇铃的声音原本清脆,在寂静的夜晚以及当下的情境中更显异常突兀,成功地将众人的目光锁在了顾不全身上。
顾不全有些不悦,那所谓的亲戚她还没确定呢。
“不全无父无母,十八年来与师父相依为命,而今师父已故去半年,我孤身一人打理棺材铺,何来的什么亲戚?”
“那可就怪哉,在场这许多人,有官有贵有富,那俩老枯柴不认别人,偏偏只认你一个卖棺材的做亲戚?难道是他们算计着死了沾你两口棺材的便宜吗?”
摇铃见吸引了众人注意,便又抖棱起来,抬高了下巴反问顾不全,一副不整死顾不全誓不罢休之势。
众人闻言一阵哄笑,死寂的院子里倒是显出几分人气来。
“先是朱丁一口咬定是县太爷害死太常老爷,而后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俩老枯柴指认朱丁,最后又使计让四喜出来顶罪。而今一日三命,你的棺材不愁卖不出去了吧?你此时站在死尸面前,是不是在盘算还能卖出去几口棺材?”
众人议论纷纷,近来总有听到理命续命的风声,张大善人怀里的阿欢更是叫人将信将疑,但无论是真是假,这些日子买棺材备用的确实是少了。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卖棺材,那也太可气可恨更兼可怖了,他们中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棺材铺的买主啊。
那么,下一口棺材打算卖给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