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一张黄符拍在巧儿的脸上。
枫叶班众人跟着合十齐声念咒:“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横死之人死后皆为厉鬼,因此需要黄符镇魂,转瞬间大红新嫁衣上贴满了黄符,在宾客们的觥筹交错之间,显得诡异又凄凉。
凌岸则凝眉蹙目,两只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巧儿的手腕上瞧,低低地嘀咕了一句。
“剪子,不深。”
顾不全心头猛然一震,狐疑地回身看凌岸,而此刻摇铃又摇铃到了跟前,死拉活拽将凌岸拉走。
剪子,不深?
顾不全的目光落在巧儿的手腕上。
巧儿的手腕确有一道伤痕,看上去也的确是剪刀所致,但伤痕并不深,血流得也不多,象是刚刚要刺未刺被什么突如其来的意外导致轻轻划过。
那样的伤痕绝然不至于致命,而且即便是割腕自戕,势必造成大量流血,但观巧儿的死状,却没有流多少血,而且已经呈半凝固状。
正思量之间,又听得耳旁一阵嘈杂。
“表妹,表妹,你死得好惨哪。”
在门外的四喜终于冲破朱府家丁的把守再一次又闯了进来,抱着巧儿的尸身痛哭流涕,黄符被抖落又被海风吹得四散开来,满院里飘飞。
“表妹,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四喜瞧见地上的剪刀,一把执将起来,往心口上比划着,“我不活了……”
“你倒是死呀。”顾不全冷眼看四喜,料定他没有死的勇气,果然等了半晌也没见他把剪刀刺进胸膛半分。
“我不活了……”四喜尴尬地念叨着,又掏出那该死的竹笛吹得人心乱如麻。
“这野小子咋又进来了?”太常老爷喜事不成正是烦闷之际,挥起镶金拐杖朝着四喜猛敲一记。
四喜抬起头,满目幽怨盯着太常老爷,看得他心头毛毛的。
“岂有此理。”太常老爷又杵着他的镶金拐杖气咻咻地。
“乡野小子罢了,太常老爷休与他动怒,也休要烦闷,今日之事实属意外,也怪乡野女子没有福份。来来来,喝杯酒压压惊。”
陆县令殷勤劝解,太常老爷也自释怀,撇开了四喜,上酒席喝酒去了。
顾不全看看酒宴觥筹交错,再看一眼凄凄凉凉躺着的巧儿姑娘,心中万般滋味。
四喜起身朝着她揖了一礼:“多谢不全姑娘,表妹的棺材钱我出,我这就将表妹领回去好生安葬。”
说着将巧儿姑娘抱了起来朝门外走。
“你什么人啊就想领走我朱府的新娘子?”朱丁一声断喝,“还不快将他打出去!”
家丁立即乌央央上前来抢夺巧儿的尸身。
“休要拉扯,我自己出去。”四喜怕弄坏了巧儿,只得放下了,整了整衣裳,却不往门外走,转身朝着酒席上的太常老爷那里去。
“太常老爷,您吃好喝好。”
四喜站在太常老爷跟前,憋了半晌说了一句,又转到县太爷的身后,在他耳旁幽声道:“太爷您吃好喝好。”
言罢一甩袖,吹着竹笛趔趄着出门去。
竹笛声尖利如裂帛,吹得人心碎。
“疯了、疯了。”
众人冲着四喜的背影骂。
顾不全瞧着四喜的神情,竟与先前大不相同,心头觉得怪怪的,尤其那竹笛的声音,听起来与往日里玩耍时的声音有所不同,但她又辨不出个究竟来。
或许是因为玩耍的心境,与今日的情景大不相同吧?
“早知如此,先前让你领着巧儿走为何不肯?总好过连尸身都抱不走。”
正感慨之间,门外一个黑斗篷的身影一闪而过,顾不全心头咯噔了一下,立即冲出去。
“你是谁,从哪里来,想要做甚?”
那人转过身来,遮得严实的斗篷里露出两片嘴唇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我是外乡人,从外乡来,做我想做的。”
“做你想做的,就是谋财害命么?”
外乡人笑而不语,拉紧了斗篷,缓缓走向海边。
“你站住。”顾不全追上去,那人却健步如飞,转瞬已失了踪影。
如果她能够未卜先知,知道这个穿斗篷的外乡人与她的身世悉悉相关,并且在以后很长的日子里都在寻觅他,今天说什么也要薅住了他问个明白不可。
“表妹、表妹。”四喜一边吹着竹笛一边趔趄着脚步东倒西歪的走着。
“都是因为你这小子坏的事,再喊表妹我打死你。”
唐旺将巧儿的死迁怒于四喜,跟着上来对四喜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四喜恁是不停地哭喊“表妹,你死得冤哪,表哥对不起你。”
顾不全冷眼瞧着,心中只道:“都不是好东西。”
亦有好事的宾客跟过来围着看热闹,直至四喜被打得奄奄一息停了哭喊,方才战兢兢地问,“打死了吗?”
唐旺将手一探,不屑地答道:“死不了。”
此时朱府门内却传来惊呼声:“死了,死了。”
唐旺笑道:“小时候也没少打,三拳两脚的还是经得起的,皮糙肉厚,死不了。”
“死了,真的死了,太常老爷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