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灵草

“为何，我能梦到他们？仙草就是虞苏吧…”令珂睁开眼，神髓震憾。

此时暖光初绽，禅屋里已飘然晨起的香雾，好似仙草身上柔暖的香气，化不开也散不尽。

除却骨子里的仙尘，以及天然自带的好奇心，她与虞苏体貌不甚相似，洛渊为何会认错人呢？

令珂是飒爽率性的，明丽不俗，十九年来，府上提亲之人不断，她却从未生过儿女情长之意，仿佛只为了闯荡江湖而生。

而虞苏是精灵古怪的白雪娇，纯然解释了：以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

那双水波欲流的眼眸，仿佛天然就为了情而生。

“梦中所见…到底是真是幻？”

令珂再生疑惑。

正想着，一抹愁味涌入她平静的心海，这些年来未尝过的感受——苦涩。

她的心绪从来如云霞朝阳，虽算不得热烈，却也温舒明朗。

“不对，我似乎忘了。”抑制不住思潮翻涌，令珂忽然皱眉，紧紧捏住掌心。

噩梦中的自己奋力奔逃，越往前越孱弱，这幅孤独无依的样子，倒与仙草有几分相似。

少女眸中的哀愁，纠缠着自己早年的影子，她们都渴望找一丝依托。

唯一的小友萧若纱走后，习得察言观变，把所见所闻牢牢锁在心底，用得淋漓尽致。

“一切都没有消失。”果然，这份苦涩她也曾饱尝，只是对比如今，已如隔世。

令珂深深呼吸，想要将阴霾倾出。

愁绪散去，心却像被活活剜去一块，空洞无味。

她木然的梳洗，回到斋房，小小的身影依旧在伙房中忙碌。

轻掀青色布帘，眸光黯下一层，此刻的红俗生息，映在她眼中鲜丽不再。

“令施主…你今日脸色…”莫离转过身，看向令珂。

她少了平日里的神采奕奕。

“别担心，我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她浅笑，原本空灵的瞳仁，分外寂落。

“喔…”莫离也不知该说什么。

令珂浅叹一声，顷刻后，又将心头的阴霾压制下去，她恢复如常。

“对了，莫离，不知昨日法会后，元尘师父他们好些了么？”

“诵早经的时候…见元尘师父已经无碍了…”见令珂又浅笑明亮起来，这份转换自如让莫离有些诧异。

“我有事想去拜访他，莫离可知元尘师父所在？”

“你可以去大殿后的经堂…找找。若没人就在仙泽园了，那边令施主进不去的…”她低声说着，看了看窗外。

令珂想到曾在前院看到过引路牌，往大殿背后直走便是经堂。

“仙泽园又是什么地方呢？为何莫离说我进不去。”她疑惑。

莫离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听师父们讲过，那是灵草栖息之地…”

“灵草…”令珂想起昨夜的梦境。

看来今日只能碰碰运气了，早斋过后，她别过莫离去往前殿。

大概因为梵辛寺悬空而起，殿院内的景致皆是高低错落的，每一座佛殿仿佛被仙人点化，散落在蜿蜒的山径上。

从无量大殿的后门往前看去，有攀起的石梯，经堂在泉流叮咚山色掩映，微露檐角。

沿着青石板路，拾级而上，左手边出现一座单檐歇山木屋，便是梵辛寺经堂了。

经堂背后一泓山泉，潺潺流淌，散成溪流，穿入前堂后院。

长方形的屋身，烟青色木屋顶，屋顶上，四条垂脊雕刻有脊兽——谛听。透过竹篾窗，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尊挺拔的人影。

咚咚咚——

“元尘师父，我是令珂。”她敲响木门。

人影应声开门。

“令施主？”他手中还捻着念珠，脸上仍是微微笑意。

“有些急事想询一询元尘师父，不知是否打扰您了？”令珂眼中流过一袭焦灼。

“不会，进来吧。”他引她进入。

经堂非常明亮宽敞，蒲垫，木鱼，经书柜规规整整放置着，一尘不染，一扇屏风将左侧隔出小间，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元尘面对她，两人席蒲垫而坐。

他在禅桌上，斟茶一壶，谈闲般说着：“令施主昨日的梦境有异？”

心中咯噔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元尘师父。”

令珂将昨日的梦境和盘托出。

元尘静听着。

“不知梦中所见，是真是幻，为何服下草药丸后，我会梦到龙池满月？”

“药丸是由灵草之魂炼化成的，令施主是见了它的记忆。”

“是仙泽园中的灵草么？”

元尘颔首，未多言。

她转回主题：“有一事实在无法想通…我与虞苏不胜相似，为何洛渊会错认？他虽是执迷，却不至痴妄啊。”

“令施主既可通灵浊夜泽中的灵草，见到洛渊、虞苏之事，或许与他们有所渊源。”

令珂惊诧：“我只是凡俗女子，怎么会和仙草魔邪搭边呢？”

元尘笑了起来，亲自为她倒上茶水：“万物不可单看表象。”

她谢过元尘的茶水，低语：“大概真如元尘师父所言。否则浊夜泽怎会与扰我十余载的噩梦，浑然一致。”

元尘叹息：“其中渊源无法言明，不过既然令施主梦到了，可以和你讲讲他们的往事。”

“我当洗耳恭听。”令珂眼眸亮了亮，或许其中能释出一二。

“洛渊，本是为祸一方的魔龙，后被梵辛寺住持降服，困于龙池中，他的魔心深厚，引得四下恶灵聚集，形成了今天的浊夜泽。”元尘缓缓道来。

令珂暗想：“原来浊夜泽是因他而生。”

“那时无数僧人，轮换在龙池边，终日念经，期翼渡化他。但未料到，龙池边的一株人参灵草，却听经成了仙魂，化作少女的模样，也就是虞苏。

仙草虞苏常趁僧人离开的契机，陪伴着魔龙，与他说话，也听他说尘世间之事。

慢慢的，洛渊的心性发生转变，不再狂暴嗜血，我与师父禀明此事后，师父便找来虞苏，给了她一只净化魔心的金钵，令她尝试对洛渊念经。

长久后，金钵上竟生出了经咒之纹，洛渊也在她的感召下，触发了向佛之心。”

原来金钵是由此而来，她想到，度化仪式时，元尘手中也有一只相似的钵体，是度恶灵的。

为何虞苏可度得了魔龙？

令珂出神的问道：“我看过那只金钵，只见了一半经文，度魔的究竟是什么经呢？”

元尘笑了笑，看向眼前年轻的女子，她竟丝毫无法体察情爱之事：“度魔的不是她所念的经，而是洛渊对她暗生的情。他因情渐渐断了魔性，化作人形，甘愿穿上镇压龙灵的法袍。”

令珂想到，他纯黑色的法袍，背后似乎隐约有暗血色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