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神秘
昨日夜里和今日黎明,按照张青川的安排,已经有福建路、广南路和两浙路的几位大药商离开了君山县,这几位,都是昨日在竞拍会上参与过那瑶的竞拍的。
到今日午间,昨日那两株瑶到底落谁家的事,已经是云遮雾罩却又像极其透明一般,在药商和大夫们中间,传得沸沸扬扬。
有说昨日夜里,和广南路的药商家的耿大掌柜在酒桌上相谈甚欢。耿大掌柜口风极严,对那稹根之事讳莫如深,但说起那整株的瑶,面上却是得意之色尽显。就这一抹得意之色,让那耿大掌柜貌似什么都没说,却也跟说了没两样,昨日那两株瑶,肯定是被他们主家买走了。
有人摇头不相信,只说不可能,肯定是胡大先生,若是胡大先生都认不出这药,还能有别人认出来。
立即有人反驳,说人家胡大先生又不是靠认药全当上的这药行大先生,人家是会制药,才得的这尊号。这世上药有多少种,谁能拍着胸脯说自家全认得?
还有人神神秘秘说,昨日胡大先生应该是没有认出那味药的,说是听人说撞见他晚间独自在哪哪个酒肆的雅间喝闷酒……
也有说两浙路的屈家药行,连夜在君山县找同乡拆借银子,问了好几家没问着,最后听说是往从两浙路嫁过来的蒋家大奶奶那里,讨了几分旧日的颜面,拆借了十万银子,却是今日一大早,天还没亮,便东归了。
只有那福建路的方家药行,从来的时候,就在四处打探瑶的事,听说是家里有个什么病人,必须得用上这药。实际上,听说是方家有个什么亲戚,嫁进了福建路青州城里,是州府衙门知州家中最得宠的第三房小妾,急等着这瑶救命,所以昨日得了那药,今日他们天不亮就走了。
也有人对福建路这一条嗤之以鼻,一个小妾,能叫嫁进知州家吗?再者说了,他们方家,能把好好的女儿,送进官员家里当小妾的,认得出那土疙瘩一样的宝贝是什么?
两厢争执不休,倒歪楼到开始打听这方家究竟是不是送了女儿给权贵家当小妾的事了。
打听到福建路来的别家的药行或是大夫那里,却都是一副不愿多谈的表情。君山县城就那么大,来的客商住的,也不过就是那几家客栈,吃的,也不过就是那几家酒楼。
聚在一起,闲来无事便喜欢东扯西拉,尤其是这样的大热闹后面的小隐私。毕竟在他们这些药商眼里,他们可和一般的生意人不同,他们卖的是药,沾的是医,多少还有些风骨,好好的女儿,送给权贵家做妾的事,那是打死也不该做的。
最后那好事的,问来问去,把这事儿问到了一个从福建来的成姓药商那里,那成家公子直接暴起,封了好事之徒的衣领,怒斥道:“汝等识药没本事,嚼舌根污人清白倒似坊间泼妇,无耻之尤,我成家与方家,同气连枝,若再听得如此侮辱,一定要打上门去。”
众人拉架的拉架,劝和的劝和,可这两株瑶的事儿,就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儿,是让各方来的大夫们咂舌的,说是来君山县见世面,这回真的见到了大世面了。
君山医馆的义诊里,竟有医女坐堂,光明正大接诊了。昨日门可罗雀,今日却是一号难求。
这这这,着实是让人有些烧脑。那医女,不过是说得好听,说白了,不就是上不得台盘的医婆吗?在许多大夫眼中,那医婆别说坐堂接诊了,便是往自家医馆的堂上站站,都恨不得泼几盆水洗洗地,她们成日里不是神神叨叨,就是接生见红的,那妇人那些说不出口的病,那都是不洁不祥之事,这君山医馆,是疯了吗?
可也有那性情圆融,或是曾经见过有些真才实学的医婆的,又或是家中有女子医术上极其出挑的大夫们,倒是对君山医馆这样敢为天下先的气魄,极为敬仰。
药市旁侧,仙茗茶馆中,坐满了当世名医,有中年大夫拱手称赞:“君山医馆是什么地方?在治病救人这样的事情上头,从不会无的放矢,敢这么做,必然是有因由的。”
也有青年才俊点头附和:“听说是从君仙山万寿观下来的两位医女,带了几个女徒弟,能在万寿观立足的医婆,医术上,肯定有些不寻常之处。”
还有白胡子老头点头道:“小老儿听君山医馆的老供奉说了,说是只看哑科和妇人科。我辈医者,能潜心钻研此两科并得些成就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算上宫里的沈太医,两个巴掌都用不上数。”
“若是真能在这两科上有所建树,别说坐堂,我们家医馆,若是愿意去,我们必待若上宾。那都是人命啊,人命关天,那些小儿,有时候,就是眼睁睁看着没的,哎,我年纪大了,老了老了,倒越发看不得这样的事了……”那老大夫说得激动起来,竟开始抹起了眼泪。
一席话说得满茶馆里沉闷无声,旁边有大夫端了盅茶给这位老大夫,安慰道:“王老,您别激动,先喝口茶缓缓。您说得对,这君山药会三年一回,我们往年,年年来的时候,讨论得最多的病案,心中最无奈的病案,诸位细回头想想,多数还在这哑科上。”
茶馆里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过得半盏茶功夫,倒是有人附和道:“确是如此。”
头前给那位王老大夫端茶的中年大夫继续道:“在下听闻,昨日诊了弱症孩童,在下颇感好奇,晚间也曾与君山医馆老友聊起此事,说是她们下山后,便递了几份医案到君山医馆,其中一例,便是治愈弱症孩童的医案。”
中年大夫说到此处,茶馆中已是议论之声四起,有人点头道:“昨日在下也听过此事,颇有几分不敢置信,今晨还派了人去问过病家,说是确是如此。那病家还说,昨夜有个蜀地药商派了人,跟了他们一路,还在他们家守了一夜,看那孩童情形……”
有蜀地来的大夫点头道:“你说的这人我知道,是我们蜀中的一位药商,家中小儿弱症,便请蜀地名医,破费了不少家资,也只换来个平安长到如今,五岁了,却跟个三四岁的孩童一般,极是可怜。听说今日一早,已经去了君山医馆。”
又有人极遗憾道:“每年此时,君山医馆都是极为繁忙,若是能请位老供奉来讲讲,也好叫我们这些人开开眼界。”
更多人起哄,冲那位王老大夫道:“是啊,王老,若是真有此事,能不能请您老人家代为陈情,请君山医馆的老供奉给我们讲讲,若是能让撰此医案的医婆来讲讲,便更好了,可惜我们不方便跟去看看。”
那王老大夫气得胡子一翘,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今日我便倚老卖老说几句。你们有些人,心里瞧不起医女,不相信人家有真本事,又想人家传授经验,还想去看人家治病,人家凭什么让你们看?便是没有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凭着君仙山医行大夫遍天下,人家也能把这医女扶起来,送到天朝各地……”
午间,张青川还坐在君山药市后头那个不起眼的小院里,听着管事长随一一进来禀报今日各处状况,听得仙茗茶馆这一节时,微微眯了眼,对那管事道:“你去,和医馆的掌柜商量一下,让他请赵老先生,明日下晌,成药大会结束后,在药商会所,讲讲这医女坐堂之事。那医案,让赵老先生直接带过去,有什么说什么,不必忌讳。”
那管事躬身应诺退了出去,张青川看着坐在一旁的胡大先生一脸无奈道:“哎,今年这药王会,热闹都赶到一处了。”
胡大先生笑笑道:“回回古井无波,也没什么意思。”
张青川眉毛抬得老高:“瞧您这意思,还巴不得出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