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犹怜
千懿看着容嫣旖旎走远,身后的宫娥带上了门,回到床上发了会儿呆,她伸手摸了摸后颈的伤口,没什么形状,算了一算,自从那日在圣曦山上到今日已经过去十天。
她脱下手镯,对着桌上的茶杯动了动,引出里面的水,凝聚成水珠,手指在空中画着圈,朝着窗外一指,浇在了下的土里。
果然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自己的母后是世迦族人,父王是鹿麟神族,才会有两种共存的灵力,矛盾的源泉,这种矛盾每一刻都真实地存在于自己身上,在漫长的时光里慢慢融合,将残缺填满,边界的消融,是一点点发生的。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是新的,每次想到容渊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孤独。
千懿抬手,向后退了一步,抬手破风,吹起暮樱殿里所有的帘子,她疏忽收手,帘幕一层层落定。
灵术就是最好的武器,若是能够同时掌握薄暮之门与万灵刃,人会是什么样子?
春季与冬日不同,云销雨霁,有温热的风,透着青草的气味与百种香。
暮樱殿尽头竟种着一棵樱树,沉沉的朵开了满枝。
左手一推,一团火静静地朝着暮樱殿尽头的樱树飞去,千懿引出桌上茶杯中的水,将其甩了出去,她松了左手让那团火朝前飞去,将水推着,在火烧到朵的最后一个须臾,赶上去的水啪地一声浇灭了火。
千懿拍拍手,她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那么薄暮与万灵刃之后呢?
两种灵力若是能毫无保留地交融,那又会是什么样子,难道是一面消解着灵气,一面将其聚合。
千懿在桌子前坐下来,看着在风中飘飞的樱桃色纱帘,背后有光透进来。她随便吃了几口东西,穿上鞋子朝着门口走去,好久没有穿过这样又软又长的衣服,提着裙子,好像从哪个宴会上偷跑出来,实在想去透透气,从床边上拿起了那件衣服披在身上。
夜渝的一击,她左边的手臂现在仍旧是发麻,没什么知觉,她靠在门上,晚风徐徐,从容嫣的宫殿,可以看得到半个世迦神宫的模样。
比从前大了很多。
“千懿小姐,容嫣公主说过您不能出来的。”宫娥说。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没什么力气,回去躺在床上发呆,便倒在床上躺着,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梦境总是在沉眠的时候袭来。
就是在这个地方,五百年之前,历历在目。
她身后是漫天的战火,不是鹿阳,不是枫宴城,也不冬境,不是她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一望无际的荒原,空空洞洞,就连身后厮杀的硝烟气味都像是被罩着一层水雾,听不清楚。
”你不能爱上任何人,除了你的仇恨。”她面前是无垠的深渊,对面站着他的父王,他对着她张开双臂。
“千懿,你要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坚持下去。”她追着父王的身影,走了很久,但父王却始终没有回头,实在是个漫长而无力的梦,从走进枫宴城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注定会在黑暗与光明之间起伏跌宕,起初只是狂热决绝的恨,不顾一切的复仇欲望,刺破心墙的逆鳞。而后慢慢变了,像漂泊万世的孤舟,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中心遇到一片同样孤独的岛屿,他也不知在这儿多久了,她朝着他漂流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有人在碰着她的手。
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是熟悉的青檀香气。
“你醒了。”他说:“我原先想在外面等着。”
他在这儿坐了有一会儿,看着她沉沉地睡着,又不知在做着什么梦,以往那个坚定果决的女孩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美丽,甚至有些孱弱的躯壳。
他轻轻坐在她床边,遣走宫娥,容渊一点点看过千懿的脸,千懿日常素衣素履,但那种清丽烂漫的艳会从她一颦一笑间流露出来,在这些不知不觉沉醉的时刻,他都会忘记千懿只是个门客,如果他此刻是世迦王,她是王后,那么他们可以把这里变成开元大陆最好的一座城池。
千懿起身,还是有些费力,她的手一直都在他手里。
“你梦到什么了。”容渊拿出香榧果递给千懿,这现在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治伤药材。
“大家都还好吗。”千懿问:“从那天之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有你受伤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