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歌索性双眼一翻,黎阎夜及时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形。
晕厥的某人下了暗手,狠狠掐了黎阎夜一把。
黎阎夜在心里叹息。
她怎么就知道他一定能按照她心中所想去做呢。
她就这么相信他们之间的默契吗?
想到这里,黎阎夜有种难言的心情,高兴占一半,不高兴也占一半。
黎阎夜造作地呜呼哀嚎了一声皇后娘娘,便添盐加醋地陈述了一番利弊,还说秦如歌在苗疆有什么差池,他们就等着罪上加罪吧。
夙夜等人|权衡再三,也许是鉴于夙魍还在苗疆,谅他身受重伤一时插翅难飞,便让黎阎夜带着他和秦如歌一起火速回去房舍。
他们一行人都想冲撞入房,但是夙魍却示意黎阎夜关门,夙魍仰起脸,面上都是新伤旧疤,他在笑,触目惊心:“怎么,想看我解蛊的过程偷师?我在你们眼里有这么愚笨吗,把后手泄露给你们看了,我还有活路?在外面待着!”
夙夜等人还想争,但是黎阎夜竟把他们震出去,夙夜想想,还是算了。
“不要做无谓的争执了,先救皇后娘娘要紧。”他的拳头缓缓攥紧,岂止其余苗人不爽,他最不爽。
门关了没多久,秦如歌就及时醒过来了。
她凑到门缝窗缝偷窥。
艾玛,把这屋子周围都围得严严实实的,苍蝇都飞不出去吧。
“也罢,我就没想要硬逃。”
夙魍浅笑,总算是屁股能沾到软软的床褥了。
“争是争到了,不过也只是一点点时间,只要皇后娘娘一旦安然出去,夙魍依然是继续阶下之囚的命运。呵,皇后娘娘,容蘅的女儿,竟然成为西凉皇后。我听说明渊那小子,可不是善茬,你应付得来么,小心别把自己玩死了。”
“你多虑了,本宫前夫也不是善茬,名声比明渊更凶残,结果不还是本宫把他玩死。”
夙魍:“......”
黎阎夜:“......”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矢志也要把明渊玩死吗?
“至于你的去留,只要我这身上的蛊毒解了,那么,你就是有真本事,他们为了大局,只能让步。”
夙魍不以为然:“你不了解这些人,他们和我一样姓夙的,我了解他们,他们宁可让江陵那些人枉死,也不会放我离开苗疆一日。”
“他们有恃无恐,是因为现在几乎没人联想到始作俑者是你们苗人。一旦坐实病理,归咎到蛊毒,那么,你们苗疆跳入黄河也洗不清。这样的危机,难道还比不上锁住你一个人的自由?”
黎阎夜此时插话:“不仅如此,此次江陵风波牵涉甚广,很明显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再往深一层,便是冲着南越,有人想在这上面搞事情,还想拖苗疆下水,他们再不甘心,也只能选择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当然,这依然是赌,只是我们这边的胜算比较大。”
夙魍想了好一阵子,忽而轻笑点头:“赌么,赌就赌,大不了,输了,我也不亏。”
最多就是被关回去。
正事谈完了,秦如歌便开始着手处理夙魍的伤情。
琵琶骨的铁索要取出来,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只是当她扒开他的衣服时,才发现他身上不是淤青就是奇奇怪怪的伤口。
这种伤口形状......好像是尖锐细小的硬物造成,例如,某种生物的齿刃。
秦如歌蹙眉拨起他两臂上的袖子,又去捋裤脚,上衣,全身都是类似的伤和淤青!
夙魍却是云淡风轻地笑:“吓着了?我不仅身负天才之名,连体质也得天独厚,他们拿我试药试毒呢,这不,成药人了,每每午夜时分,痛入骨髓灵魂般销魂。”
他也没想到,竟然熬下来了,是什么支撑着他活下来的呢......
他们就是看他还有利用价值,是他没有被灭口的原因之一吧。
秦如歌抿抿唇,便动手了。
“痛就喊出来,反正待会儿他们都会看到你自己把伤情处理好的。”秦如歌淡淡道。
夙魍额头布满冷汗,摇摇欲坠,就是不吭一声。
就算用了麻沸散,对于比较深的组织是没什么效果的,更别说这是贯穿琵琶骨的伤。
秦如歌知道他一定很疼,可他完全没吭一声。
哪怕是现在,也没有。
不过半个时辰后,随着她停手,夙魍似是全身虚脱般,无力伏倒,喘着粗气。
在秦如歌的示意下,黎阎夜便点了夙魍的睡穴。
“让他睡一个时辰吧,多了恐怕不妥。”秦如歌想净手,可惜没水。
黎阎夜便向外边讨要了一盆清水。
“阿嚏!”
刚刚浸泡过冷水,虽然她有事先服下驱寒又安胎的药,可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现在应该泡个热水澡。”黎阎夜看着有点不悦。“身怀六甲下冷水里,你也是疯了。”
秦如歌吸吸鼻子揉揉鼻尖:“我现在应该昏迷不醒。”
泡什么热水澡,外面那么多人守着呢,和两个大男人在里面,泡毛线泡?
黎阎夜终究是看不过眼,把她拖到一边去,让她把衣服脱了。
秦如歌双手还胸:“流|氓!!”
黎阎夜黑着脸眼角抽搐,忿忿不平地把身上衣服脱剩亵衣亵裤。
秦如歌捂着眼,但是指缝是张开的:“好好说话,别一言不合就脱衣服。”
“你是希望自己动手还是我来?你知道自己打不过我的。”
她可以甩他一巴掌不?
秦如歌眸光忽而一亮。
哼,这女人,她撅起屁股他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别妄想了,下毒?我若不是处处让着你,就你那点手段,依然不是我的对手。”他指了指外面,“夙夜那家伙对我下过手来着,结果,你自己也看见,活生生的在你眼前。”
秦如歌呵呵冷笑:“是啊,就连江陵那些无辜的百姓也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中。”
黎阎夜耸耸肩,不置可否。
而且,他的眼神越来越意味深长,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例如亲自动手什么的。
“只是让你换上干衣服,有这么为难你吗?”怎么看也是他比较吃亏吧。
秦如歌无语,半响才指着外面:“你出去,我换好你再进来。”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玩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套,事急马行田,我突然跑外面,他们不觉得奇怪吗?放心,大不了我转过身,不偷看就是了。”
秦如歌一脸质疑,黎阎夜对于自己人品被质疑,心酸啊。
“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完,便背过身去。
秦如歌无奈,因为他还说快点,数到时她再不动手他就亲自来。
结果他还没开始数一,秦如歌就小声说她开始换了,让他别偷看。
背对着她的某人勾唇偷笑。
不过,只穿亵衣亵裤,果然还是有点冷啊。
“里面的衣服也要换掉,都湿了都得换。”
“要不是看在你真的是为我着想的份上,黎阎夜,我真可能会选择杀了你。”
“呵,我信我信。”
信个鬼!语气很敷衍!
前头还说担心外面起疑,后头就又向外边讨要了一碗姜茶。
当然,是给秦如歌驱寒用的。
姜茶喝完,琢磨着时间差不多,某人把她的衣服弄干了,二人重新换了回来,便又点开夙魍的睡穴。
睡了一个时辰的夙魍,浑然不知刚刚发生的,足以让秦如歌这新上任的皇后被抓去浸猪笼的“香艳事”。
事情自然是按照他们的意思发展——
秦如歌安然无恙出来,容光焕发,说是自己身上的蛊毒解除了。
如秦如歌等人所料,夙夜等人是疑大于信。
一来,秦如歌说自己感染了蛊毒,那是她自己说,一面之词,鬼知道她是不是鬼扯的。
二来,就算这件事情是真的,难道他们就能放夙魍这个危险存在离开苗疆吗。
夙魍......不该知道的事情太多。
夙夜等人说了一番道贺秦如歌康复的门面话,夙夜才道:“此事关系甚大,请容臣等退下商议一阵子。”
秦如歌做了个手势:“请。”
夙夜等人避退到角落一边,好一阵子才返回。
夙夜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但是秦如歌黎阎夜夙魍并没有忽略他眸底难掩的狠色。
“夙魍,我知道你不会把解法交出来,皇后娘娘,让他随我们同行,可以,不过,微臣有条件。”
秦如歌沉吟片刻:“你说。”
“夙魍是叛徒,长了多余的舌,多余的眼,和多余的四肢。让他离开苗疆风险甚大,我们冒不起这险,除非......他口不能言,眼不能观,四肢不能存。”
须臾的沉默。
秦如歌盛怒:“荒谬,夙大人,你这是让我带一名废人回江陵,只用心来给江陵百姓治蛊吗!?”
他们想废了夙魍,这些手段,差不多等于要把夙魍做成人彘了,极其残忍!
“其实我们不是没有想过用蛊毒暂时控制他,不过,皇后娘娘在医毒方面乃翘楚......”
“夙大人的意思是,你们担心本宫会解掉你们施加在他身上蛊毒?”
夙夜见话的势头不对,连忙改口:“不是,其实微臣更担心的是,夙魍更是个中翘楚,他也有自己解蛊的能力。”
呵呵哒,这个更字用得真妙。
他以为自己这么阴阴险险地在言语上打脸她,她听不出来吗。
“我的能力,明渊是最清楚的,夙大人乃皇上面前红人,不知道对本宫的能力了解几许。”
夙夜汗颜,这女人这是赤裸裸求表扬的意思吗,他刚刚才夸赞她是医毒翘楚:“皇后娘娘医毒之术了得高明。”
“唔,可是你刚刚也说夙魍很厉害。本宫好胜心一向强,就想比个高下,见不得别人爬到我头上。”
这哪是比高下,分明是只许别人下,她只有居于上位的份。
众人寒风中凌乱,秦如歌接着道:“不如这样,我帮你们,把他毒哑毒残毒盲,他的这些手手脚脚什么的,你们给他留着嘛,等我用完了这丫,这丫没利用价值了,再扔回这个聋哑盲残的人给你们,到时候你们看着不爽,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好任性的发言。
这女人这么任性的话,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不过,疯癫是一场雾,她是雾中,真疯假傻,谁说得准呢。
以夙夜的经验来谈,对于秦如歌,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见夙夜仍不肯轻易点头,秦如歌又道:“别想了,从了本宫吧,要不你想个法子,能让本宫顺顺利利救到人,本宫万事好说。”
秦如歌这是把难题抛回夙夜那边。
法子,的确没有。
至少,暂时想不出来。
但是江陵那边拖不久了。
要不是他暗中吩咐人手按压,中蛊的消息早就疯了一般蔓延,再拖就撑不住了。
夙魍更不可能把方法供出来。
除了让他离开苗疆这一个选择,每一个可能性都被堵死。
因为,跟一个没有退路的绝望之人谈条件,那个条件通往的地方,只有一个。
相反,他们这些素来选择颇多的人,只能选择屈服。
虽然不甘心,可是只能不甘心。
可恶。
“明天出发,返回江陵。”
夙夜放下这几个字,转身匆匆离去。
长老不认同这个决定,纷纷追上夙夜。
其余人等也鱼贯而去,只留下三几人监视他们。
秦如歌等人退了回去。
夙魍靠着意志力强撑这么一会儿,已然是冷汗夹背,他撑不住,便虚弱地靠在软榻上,微微喘气,冷笑:“夙夜没有说,他这一松口,其实是有时限的,也许是七天,也许是十天。江陵的蛊一旦解了,他依然要把我带回去。”
“我看夙夜和苗疆那些老不修好像心不同意不齐,对你的态度,也不太完全一致。”
夙魍瞥了黎阎夜一眼:“你这小子,倒是聪明得可怕。长老防我,是因为我有他们的把柄,夙夜觊觎我,则是打着别的算盘。”
“哦?是什么算盘?”
夙魍嗤笑:“我的嘴有这么松?”
黎阎夜耸肩,似乎无意逼问,不过夙魍却是有意泄露:“夙夜那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不知是跟谁学的,是跟西凉那个心狠手辣的少帝学的吗,竟如此野心勃勃。他怕是想从我身上套问出苗疆秘辛,抓住苗疆长老的痛脚,好把持苗疆的一切吧,呵,胃口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