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歌轻轻推开他,面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浮动。
四目相对,她的轮廓印在面纱上,而他的银色面具,也显得咄咄逼人。
她在等,等她他的一个答案。
“一个男人,如果不能藏住一些秘密,那么他对于他所在乎的女人而言,可能就丧失了一点吸引力。”
这家伙说的话,是蜜。
披了一层油腔滑调的外衣,其实就是不愿意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他带偏,还好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
秦如歌冷然推开他,坐到一边。
未几,夙夜突然掀起车帘,看清了车内的情况,讶异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还好,还好,你们没有换衣服。”
秦如歌听到这话,神经抽了抽。
“夙大人,你觉得这情况下,我们能换衣服吗?你是什么居心?”
他是什么居心?这女人竟然问了出来。呵呵,真是直白。
夙夜眉目敛起,峻色道:“是我考虑不周。”
某人支着下巴,双手抱着后脑勺,小腿横在车窗上,蹭了夙夜一脸腿风,夙夜微讶,身形微微后倾。
“是你考虑不周,还是替某个人来试探我们。”
夙夜放下帘子,默默到前边引路。
黎阎夜笑笑镇开车帘,好整以暇道:“哎,你的话还没说完吧,这样算是落荒而逃吗?”
夙夜跳上马车,勒住缰绳制停止负车前行的马匹。
夙夜对着黎阎夜:“下来,让秦姑娘换衣服。”
他一个大男人,在野外换衣服,理所应当。
黎阎夜跳下马车,换就换,谁怕谁?
“哎,你这样看着我,真让人恐慌。”黎阎夜卸下外袍,冷得直打哆嗦,眼神好使的他发现夙夜一直盯着他瞧,便调侃道。“你取向正常吧?”
夙夜冷哼嗤笑:“丑人多作怪,麻烦你先照照镜子。”
夙夜上前推着黎阎夜走:“离她远些换去,别打扰了她的清静。”
正在琢磨裤子的他,不期然被推得踉跄而走,其实是半推半就。
“再推,我就要喊救命了。你把我推到这么人迹罕至的地方来,怎么,想劫色?”
“嗤,劫色?”劲风袭来,他脸上的面具,动了动,却还是让他完美避过,不过后手来了,带钩暗器,将他的面具细绳勒断。完美的笑容,却使他面上的痕迹更狰狞。“丑人多作怪。”
“你再这样说我就要伤心难过了。”
夙夜一头黑线,这个男人好恶心,原来他是走这种风格的吗。
夙夜忽然神色一震,难道他真的好男风。
不不不,他和秦如歌还不清不楚的呢,这样就想麻痹他,痴心妄想。
黎阎夜褪下中衣,眼神略有些暧昧,夙夜似乎被蜂蛰,竟然有点狼狈地背过身去。
随即,就听到稀稀疏疏的脱衣服换衣服声音。
“咳咳。”用清喉声掩盖尴尬,夙夜眼神黑沉了下来。
黎阎夜不紧不慢着衣,胸有成竹地勾唇。
“不知黎公子,师出何门?家住何方?”
“你对我这么感兴趣,寻根问底打听家宅,还说不是对我有意思?”
“……”夙夜隐忍,片刻才道:“阁下看起来对蛊毒,还是有一定的研究。”
“此话怎讲。”黎阎夜动作停顿,装作讶异的样子道。
这家伙……
“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装出这副无辜的样子。”
黎阎夜抱胸,玩味的看着他:“这么说来,你是承认那天,众目睽睽之下,对我下蛊了?”
黎阎夜哼道:“你不是有应对之法吗?我的蛊毒在你面前,不过小菜一碟。不仅如此,你好像还能操纵它们。”
“让我猜猜,你应该是想问,我到底是什么人吧,为什么这么牛逼哄哄,连你们苗疆引以为傲的巫蛊之术,都能破解,不仅如此,还能借此让你们呜呼哀哉,苦不堪言。”
夙夜面色不善,如果能用咬的,估计他就扑上前,狠狠咬他一口。
“不,我是想问,江陵城的百姓,那件事情,是不是你在搞鬼。”
黎阎夜理了理腰带,无声冷笑着。
“听我家主人的意思,肆虐江陵城的那种蛊,乃一人独有,你看我长得像那个人吗。”
猿臂展开,似乎想让对方来检查。
不像,当然不像,那个人,他最熟悉不过,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人的样子,就算样子可变,一个人的味道,气质,是不会变的,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不过,凭这个,就能排除他的嫌疑了吗?
他不这么认为。
“阎夜,夙夜大人!”
秦如歌在叫唤了。
“是不是该回去了?别让她等急了。毕竟,你是臣她是主,没有主子等臣子的道理。”
“黎阎夜,你最好夹紧尾巴做人,别露出端倪来了。”
夙夜拂袖而去,黎阎夜也赶紧跟上。
秦如歌救场救得真是及时,哼。
黎阎夜跳上马车之后,车子行进了一阵子,他才以内力传音。
“还好你刚刚打乱了他的节奏,他竟然怀疑我了。我想,你刚刚应该是故意的吧。”
她看见他们不在马车附近,应该猜到什么,才出言搭救。
夙夜脑筋转这么快,还真是有点吓着他了,一点点。
秦如歌白了他一眼:你还说呢,我还以为你应付的来。
只做唇形。
她等了也有一会儿,见他们离开得有点久了,才不得不出口。
他是应付的来呀,就算她不救他,他也有自己的方法。
不过……
凤眸眼帘半垂,烟波微漾,好似江南的烟雨朦胧,带着一丝她看不清晰的质感。
不过,却让她禁不住打颤。
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看哪里,竟然有点儿莫名的紧张。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眼底有什么东西在动摇,有什么东西被掀开之后,又一闪而逝。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黎阎夜难免有些黯然,便佯装累了闭目休憩,视线太过炙热,存在感太高,他知道,对她来说,是一种压力。
那他,便替她暂时撤下这份压力。
闭目的他,注意力比睁开眼的时候,更为集中。
所以,那道目光,虽然不太炙热,冷淡又微弱,他依然感受得到,而且捧在心尖上,视若珍宝,怕不好,就碎了。怕一热,就化了。
黎阎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相处这么多天了,不知道秦姑娘,对我,有什么想法?”
秦如歌张了张唇,突然记起来,自己说的唇语他看不见。
让他睁开眼睛,还是,她凑到他耳边低语。
再三权衡,她决定什么也不做。
等了好久,等不到回复,黎阎夜有点失望,倒是自发说了起来:“只要我不把这面具摘下来,女人都会把这当做新鲜,再把这瞳色一遮掩,不夸张的说一句,老少皆吃得通,尤其是我的这双桃眼,秦姑娘不觉得很有魅力吗?”
秦如歌欲言又止。
桃眼……
诡异的死寂。
她终究还是打破了沉默,但是声音有点沙哑,好像被铁锤打磨过一样:“桃眼,很久很久以前,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也有类似你的这样一双眼睛。”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桃眼。
不同的是,那个人多情中还多了很多其他的杂质,他是世上最危险的人。
黎阎夜睁开眼睛,神色未明,她说话了,是为了那个人,那双眼睛,而且声音不算小。
黎阎夜压下眼底流动的暗涌,眼帘半垂。
“哦?是什么样的朋友?品貌可出众?”
秦如歌冷笑,轻轻摇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此生我最后悔就是认识这样一个人。”
“你……恨他?”
秦如歌不语,黎阎夜心头略急,又道:“没想到除了燕王,还有人能让你憋出这种表情,难道他是你的第一位恋人?这些秘辛卖出去,估计行情应该不差。”
哼,卖什么卖,反正谁也找不出这个对应的人来。
而且,她根本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一切只不过是他在自说自话。
不过,单凭这几句话,断章取义,再加以杜撰,恐怕流传出去一段时间,任凭流言发酵,最后传回她耳里的版本,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颜色,应该是七彩缤纷了,版本不一,她只知道,一定不会是什么好的事情。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告诉你,卖给什么人最好。”
秦如歌忽然一反常态,接近。
她在他眼底,看到讶异,而他,则看到锐利的笑意,还有浩瀚的黑暗。
本是同我族类,相似,乃天经地义。
“什,什么人?”
她沉默着,久久盯着他,而他则沉稳应对着,大家都是高手,都没有在心中的高台上摔下来。
她默默吐出五个字:“燕王,凤鸣煌。”
黎阎夜面浮意外之色,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个名字来。
“你就这么有把握,他一定会醒过来?唉,如果他醒过来了,我还有机会吗?”
“也对,你攀山涉水嫁过来,也都是为了他。你不用急着解释,我都看在眼里呢。”
见她抢着想说话,黎阎夜似笑非笑道。
也许她还有很多为大义的理由,但是她没有办法否认,凤鸣煌,是她的目的之一。
明白这一点的人,或者说,疑心这一点的人,不止他一个,所以,她的处境并不轻松。
“这样说起来,我应该先离开你这边,回到南越,先把他处理掉,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笑得灿烂,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这样云淡风轻的闲话。
秦如歌并不把他这话放在心上,只是漫不经心的捋捋自己衣服上的皱褶。
不为所动吗,也对,现在凤鸣煌的尸身被封存得很好,刀枪剑戟难伤。
他的目光缓缓胶着在她身上,温和道:“没想到这身苗人衣服,秦姑娘穿着倒是挺好看的。”
“我劝你说话最好收敛点,不要太轻佻,不然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