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辞色近来举止反常,恐怕......
宗家那边反而对他越来越有微词了,有什么话也只是向辞色交代。
孟玄色有些忧虑,为前途未明还有变数而忧。
卯兔回去给秦如歌复命之后,秦如歌稍微讶异。
“她相信不是我做的?”
“嗯,属下看她的态度,不像是虚情假意。当然,属下也不敢笃定说她不是在装的。”
秦如歌回想着这些日子来,和霍箐之间的交流。
她们之间,似乎的确没有明显的尔虞我诈,嫉妒仇恨。
她们之间,是出乎意料的平和。
霍箐,真的对她心无芥蒂?
秦如歌低声自语道:“霍箐,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莲儿皱皱鼻子,哼声,很是不以为然。
“这种狐媚子,最会骗人了,依奴婢看来,她比那劳什子公主还要狡猾得多,你看她现在装得这么识大体,就连小姐和卯兔都上当了,王爷现在估计心疼她心疼得不行,她道行深啊,揽月姑姑你说是不?”
秦如歌也想听听揽月的意见,毕竟揽月和霍箐以前打过交道,时日还不短,应该了解她的为人。
揽月细细回想,道:“霍箐的确是个心机重的,不过,虽然我们是对手,也曾互相打压使计,但是她心里还是有杆秤的。心术不正、阴狠歹毒的姊妹,得罪了她,她会用同样的手段让对方吃亏凄惨。可是,她不曾主动害人,也讲义气,我记得有一回,有人拿毒胭脂来害我,她事先得知此事,巧施小计让我知晓实情,当时我尚是魁,如果她不通知我,任由我用这毒胭脂,时日一长必有大患。可是事后,她并没有以施恩姿态,来向我讨要人情,也没让我知道这事是她帮的忙,是我从别的途径得知的消息。”
“揽月姑姑,怎么连你也帮她说话啊?”
其实秦如歌也有此感。
第一感觉,她喜欢一个人的话,以后不一定就继续喜欢。
可是如果第一眼就看不顺眼,通常都是互不对盘的。
她见霍箐的第一面,撇除凤明煌那厮以致的扭曲观感,她对霍箐谈不上喜欢,但是绝对不讨厌。
不像昭华公主那些人,一眼看过去,她就厌恶心起。
秦如歌本来以为,今天和凤明煌闹得这么僵,他会眠在书房阁楼那边。
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可是却像一块冰块行走,一声不吭,寒气迸发。
他甚至没有掐着她的脖子,追究她伤害霍箐的责任。
冷战了好久,秦如歌咬咬牙,便由她先开口,又如何?
“你心里真觉得是我做的?”
他不说话,一时走到这边摸摸看看,一时又到那边看看停停。
秦如歌看不过眼,过去掰正他的身:“你就没有话要说要问?”
凤明煌甩开她,抬手放在她太阳穴两侧,十指按压着她的头颅,在云发里摸索着,秦如歌感觉自己像是被蛇缠着脑袋,呼吸顿时屏住。
他摸索完了脑袋,就一路向下,后颈,两肩,手臂,腰肢,直至放到她盆骨两侧才算停下,稍加臂力,便将她整个身体贴到自己身上来。
“你的那个什么芯片,藏在身体哪个角落了?告诉本王,怎样才能把它拔出来。”
果然,他不信任她!
秦如歌想把他推开,可是凤明煌不让,将她死死摁在身上。
她气急败坏,连打带踢带踹,疯了一样扭打着他,可他仍然不为所动,而她,仍然在他的铁壁内。
秦如歌气喘如牛,堪堪停下动作,稍显狼狈道:“你看,我要是能用毒,还至于现在被你处处制肘,却无能为力?”
他脸色未变分毫:“对我下毒?你舍得么?”
秦如歌瞳仁骤缩。
他......看出来了?
不舍得,所以当日她冲动制造逃离燕王府的机会时,还担心毒粉会洒到他身上。
不舍得,所以她明明有机会让他背叛不了她,合眼长眠,但她不选择。
这份不舍得,让她挣扎,却让他肆无忌惮,是吗?
“放开我。”她低垂着脑袋,冷声道。
凤明煌却抬起她的下颔,对上她倔强的眼眸。
“现在把它交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再说一次,不、是、我。”
凤明煌顿了顿,秦如歌不知道他信还是不信。
是不信的吧,否则,他早就放开她了,否则,他也不会提出这么蛮横的要求。
果然,他顿了顿,却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不是你,也把它交出来吧,否则,对于本王而言都是一个潜伏的隐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是什么,那玩意,是你逃离本王的最后依仗吧,你一定以为本王把它给忘了,对吗。”
听他这么说,秦如歌终于明白,不是他忘记了芯片的存在,原来他一直都在找恰当机会,逼迫她交出来。
可惜,她办不到,不仅仅是因为她不想,更是因为不可能。
“抱歉,芯片一旦植入,便没办法拿出来,我也无能为力。”
“不要试图欺骗我。”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毁掉芯片的唯一方法,就是......杀了我,你敢吗。”
她挑衅地看着他,凤明煌终于脸色微变。
这些日子以来,她还以为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会出现这种吃瘪的难看表情了呢。
秦如歌打心底生起一种莫名畅爽感。
他终究,还是放开了她。
凤明煌一言不发,躺上床。
秦如歌冷眼看着,也不换个地方睡,例如鸾凤阁,她就睡她的房间了,怎么的。
横了一根长枕头在他背后,更把被褥高高堆起,横隔成两片地,秦如歌也躺了上去,眼不见为净。
————
刀光剑影,兵马嘶鸣。
焦尸遍地的战场,他在追寻着某个人的身影,一道红衣锁在盔甲下的女子身影,还有那个夺走她的卑劣男人。
沾血的冷刃拖地而行,他已经杀戮杀红了眼了,见人就砍,看到的,已经不是影像,而是一片红。
待回过神,刀锋向着的那个人,有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睛,对方的刀向他捅来,而他,则将冷刃朝着她的咽喉割去。
对,是她......
凤明煌忽然惊醒。
惊魂未定的他,马上翻身跨在秦如歌上方。
颤抖着探向她的颈间。
太,太好了,没有血,很平滑,很干净。
凤明煌松了口气,退坐到贴着墙角的床位,粗声喘气。
刚刚梦中的情景,是什么?
那双眼睛,很熟悉,但是并不是如歌的眼型。
如歌的眼,像水杏。
而梦里的那个女人,是桃眼。
但是那个女人的杀伐气息,却跟如歌很像。
还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在哪里呢......
脑海忽然一闪而过什么,凤明煌呆愣了。
他记起来了,就是那些时不时闪出来的画面,自从那个人尖长的指甲朝他眉心划过,他就偶尔见到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
虽然不是他的记忆,但是,他一点也不陌生,还有种莫名熟悉、莫名焦躁感。
那双桃眼,像是梦魇,刻在他的脑海里,明明是不一样的面孔,可他就是能通过那双眼,想到如歌,所以刚刚一醒过来,他就三魂丢了七魄,翻身过去检查如歌的颈脖。
他竟然以为......他一刀割断她的喉咙!
难道,那个人所说的欠,是这个意思?
那,会是他们的前世今生吗。
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凤明煌摁着紧皱的眉心,感受着浑身抑制不住的震颤。
不行,他急需要人来给他解了这些困惑。
凤明煌小心翼翼跳下床去,奈何身体状况差极,一下了床,没走几步,竟磕绊栽倒,脑门磕上了圆凳,发出砰地一声脆响。
急性痛楚过后,他担心地看向床上的女人。
只见秦如歌似乎有梦呓呢喃了一两声,就侧过身,大字型抱住被褥呼呼大睡。
凤明煌真不知此时该校笑她的大大咧咧,还是该哭她的没心没肺。
大冷的天,她仅着里衣,露出背部,凤明煌担心她受凉,便上前轻轻扯过被褥,替她盖好。
看了她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嘶喊,一路扶着东西走。
冬夜的风,像刀子一样,狠狠的刮。
凤明煌刚出门,打算把孟玄色叫来,却突然想起,那时玄色费尽本领,对那人的踪迹仍是一无所获,最终是他自己找上门来。
那么这次,玄色再去找,恐怕也只是大海捞针。
就这么作罢?
凤明煌脸色越来越阴沉。
作罢,他怎么甘心。
蚀,无人能解。
那么幼年那回,他又是怎么替他解了的?
如此矛盾的说法,他当然不信。
可是他无从追问,那个人在守卫重重的燕王府,无声无息逃脱,好似会隐身闭气一样,一点痕迹也没落下。
难道,那个人跟孟玄色的宗家有关?孟家送过来供孟辞色所用的杀手,便是擅长龟息隐藏的高手。
也许,让玄色顺着这一点去查,有眉目也不一定。
孟......
凤明煌瞳孔瞬间扩散,刚迈起的脚步顿住了。
他扶着朱漆的廊柱,面容震惊。
孟家擅长造梦,制幻觉,他所看到的,梦见的,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一切都是孟家制造的景象。
那个人,如果和玄色是亲属关系,那么一切就通了。
如果,他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孟家所赐,那么,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难道已经变了心意?
桃眼,这时候又晃过他的脑海,那个女人,还有巧笑倩兮的一面,那是平和状态下的她。
那双眼,那个女人,真的,只是一个假的影像么?
凤明煌分不清了。
谁能告诉他,他现在到底还能相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