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既然没有把此事交给刑部,想必是不想对外声张,今日慕容琰逼宫,估计也会被掩下,把所有罪名统统按在那两位王侯头上吧。
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昭和殿和原属东宫那批人几乎死尽,再加上李氏的人也难逃厄运,坊间是不可能没有流言蜚语的。
而且慕容琰随二位王侯进驻长安,逼进大越宫,长安城的人不是瞎绝,应该也是看见的。
此事,不过是掩耳盗铃吧。
父皇说得其实是对的,他的心里,还是有二皇兄的,只是,仅限于此了。
慕容汾留意到辞初把圣旨收好,心中的坚钢便一软:“先生,本王觉得,我们前些日子筹谋的事情,可以作罢了吧。”
辞初默然片刻,才道:“确定了皇上的心,是向着殿下的,殿下不忍心了?”
慕容汾抿唇沉思,母妃死了,这宫里,只有父皇是他的亲人了,其余的兄弟,死的死,走的走,余下的,也是闲人见面都没有几回。
“辞初,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辞初摇首:“什么叫做残忍,在下只知道,对他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可是他不是敌人!”
他把身后的江山,都执意交给他了,他怎么能挟持此恩去要他死呢。
“殿下,请恕辞初直言,你们,已经是敌人了,从我们一开始实施那计划,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但凡走过的路,总归留下痕迹,只在于我们的敌人,有没有发现这些痕迹罢了。”
辞初凑到其耳边,冷凝且一字一顿道:“要是皇上查出蛛丝马迹来,你曾和二皇子一样,密谋要他的性命,殿下以为辞初手上这份遗诏,还作数吗。他另起一份诏书,那里面的姓名,就不再是你了,殿下。”
慕容汾挣扎了很久,终于认同了辞初的说法,是啊,洗湿了脑袋,还怎么能全身而退呢。
现在遗诏在他手上,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只要唯一碍事的人,再也碍不了事......
辞初见他神色定了下来,似有坚定主意,更不时点点头,便知道他又硬下心肠了。
“殿下放心,那边的安排,在下也已办妥,保证无人碍事,只要你自己不要犯糊涂。”
慕容汾颔首,闭目摆手,道:“明白了,母妃的安葬事宜,你去安排一二吧,本王稍后便来过目。”
如今这情形,他是不能陪她前去皇陵了。
但是他相信母妃一定能体谅他的。
慕容汾想回年贵妃的行宫歇一歇脚,却在半路上遇上秦如歌——倒在血泊中的秦如歌,而她身旁,是一个衣着眼熟的黑衣人,正是慕容琰先前带来的杀手之一,只是他也和秦如歌一样倒地不起。
“如歌!”慕容汾大惊,凑近一看,扶起秦如歌,揽入怀里,而她竟已是奄奄一息,双掌捂着腹部,好不容易才从他的喊声中醒了一会儿:“是你呀,慕容汾。”
“你怎么了,怎么会中刀子的。”
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血流不止。
秦如歌苦笑摇头:“我也不明白,这杀手为什么会来捅我一刀,而不是捅你们,他们好像跟你们比较有仇吧。”
慕容汾脸色铁青,将她拦腰抱起来:“你别说话了,本王这就带你去看御医。”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现在我也没力气自己处理刀伤了。不过我有及时服用了救命丹,应该死不了人的,如果死了,那就是端王你的问题了。”
“什么时候了,还说笑,你不就是担心本王会害你吗,本王现在就和你说,不会,本王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那时候,本王救了你,现在,一样能救你!”
秦如歌意识很迷糊了,那时候,是什么时候啊,她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真是失策,子鼠他们说这群黑衣人很邪门,为保险起见,先是引开了那群黑衣人,让她先回皇帝或者慕容汾那里避避风头,没想到黑衣人这么有先见之明,还留了一个擅长龟息的高手埋伏在她途经的路上。
那一刀捅来,完全没有预料,便成了,可他也没占到便宜,她赏了他一味暂时死不去的剧毒,却是动弹不得。
她依着仅有的意识,虚弱道:“黑衣人,把他抓住,好生拷问,他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目的,抓住他。干,干什么,为什么把我放下——”
慕容汾点了她的睡穴,秦如歌便不省人事,他复又横抱着她,快步奔向太医院。
慕容汾在途中忽然遇上一个面目阴冷的男人,慕容汾目光一闪,那人便垂首道:“是观心小姐让小人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慕容汾心知这人可能看到了什么,便指了指黑衣人伏身的位置,那人便点点头。
“小人知道该怎么做,端王且放心。”
那人越过他,脚步无声而去。
慕容汾回身看了他一眼,听秦观心说,就是这个人,当初把她和李氏的怪症治好的。
这样的人,突然出现在秦观心身边,恐怕,不是巧合。
辞初说他是西凉的不速之客,看来,他们南越,尤其是长安这京畿要地,已然混入了不少西凉人,看来,南越和西凉,还真是不清不楚到底了。
慕容汾终于赶到太医院,将秦如歌放在台子上,这手术台一样的玩意,还是秦如歌做主让御医安放在太医院的呢。
御医及医徒全都围了上来,问东问西问秦如歌这是怎么了。
当然是边问便给她检查伤口。
慕容汾便把她受刺的过程大致说了一番。
最老道的御医摸着短须,沉沉点着脑袋:“还好王妃及时吃了保命丹,否则这刀子要不了她的命,与歹徒缠斗过程中,恐怕已经香消玉殒了。”
也难为燕王妃能等到刺客先不支倒地。
慕容汾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也就是说,你们有把握是吧,她不会有事。”
“交给微臣吧,端王殿下请避退,微臣得动刀子了。”
“那就有劳各位,本王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情,出来支会本王一声就是了。”
有医徒不合时宜地问慕容汾:“端王殿下,燕王妃受伤这么大的事情,应该要派人通知燕王吧。”
慕容汾目光闪烁,却道:“本王自有分寸,还不进去给御医打下手?”
那人脑袋瓜一缩,便放下了隔间的帘子。
凤明煌现在忙着和昭华公主的大婚呢,可是依照他对秦如歌的紧张程度,他一定会来的吧。
可是刚刚秦如歌失去意识了,她竟然还是呢喃着“不要告诉凤明煌,他刚刚才到皇宫走了一趟,受不了的。”。
他便是一路听着这话,抱她到太医院的。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人,自己危在旦夕,想的,却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