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她,那就不稀奇了。
当日的警告,莫不是起了反作用吧。
慕容琰哼哼冷笑,只是秦如歌看着他这副痴狂的模样,竟觉几分可怜。
被自己的父亲当成弃子扔掉,换作是她,她也恨。
慕容琰脚踩遗诏,峻色道:“这玩意,烧掉就是不曾存在了。父皇放心,乃念你我父子一场,儿臣这一剑会干脆一点的,决不让你多受苦难而走。前提是......你得马上另修一份遗诏,一份让位于儿臣的遗诏。”
“你当天下的人都是瞎子么,今日你逼宫,就算登上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顺,看看你身后这两位,呵,宁阳王,定远侯。琰儿,他日你龙椅还未坐暖,大有可能便被他们以替天除害、拨乱反正的名义斩杀,自己坐上龙椅。”
被点名的两位主镇定道:“太子勿听信皇上离间之言,如果说太子登基都名不正言不顺,那我等二人又谈何名正言顺。”
“二位且放心,父皇如今不过就是狗急跳墙,乱说话的,我怎么会中这种低下的招数呢。”剑尖忽移,竟对准秦如歌,慕容琰笑意更尖锐了,“你们以为,我为什么偏偏选今日行事?”
“燕王和我慕容氏,一向面和心不合,他那狼子野心的家伙,觊觎我南越江山已久,凤明煌借着其妃有妙手回春的能力,唆使其妃残害父皇,竟在汤药里下毒,幸而孝子慕容琰及时赶回,手刃毒妇秦如歌,却是始终迟了一步,没能自其獠牙下救下父皇,父皇弥留之际,立下一旨遗诏,传位于慕容琰。如何,这说法,天衣无缝吧。”
“孽子,孽子!”
慕容琰嗤笑,冷眼看着他气急攻心,口吐鲜血。
“是父皇说的,怪儿臣不够狠,儿臣便如父皇所愿。”
“你休想,朕是不会写遗诏的。”
“皇上......”秦如歌好不容易才扶稳慕容均,到底是个大男人,体重不轻啊。
慕容琰现在如胜券在握,那是他不知道她的厉害。
慕容琰,就在她的眼前了。
所谓擒贼先擒王,这密密麻麻的兵,她斗不过,可是放倒一个慕容琰,还是没有大问题的。
不过秦如歌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不要太快暴露底细。
而且,她不相信慕容琰这么大的动静,那几个人会收不到风声,尤其是凤妖孽。
她总觉得,今日的事,还有转机的可能。
要真是这么倒霉,慕容琰瞒住了所有人,大不了,关键时候,让子鼠他们带她和皇帝离开就是了。
看在皇帝刚刚感应到异动时,下意识把她护在身后的份上,她决定救他。
“你不写不行,除非,你希望你的宝贝汾儿,死在皇陵,陪葬他的卑贱庶民母妃。”
皇帝心律太快,秦如歌示意他稍安勿躁,勿自乱阵脚,便把他拉到身后。
她不卑不亢站在慕容琰面前,慕容琰一腔愤怒,在对上她骄傲的表情时,渐渐冷却。
这个女人,临危不惧。
如果一开始的她,就是这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当天那些事情发生,也许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据我所知,汝阴侯世子带了一支兵去保护端王,不是二皇子说要他死,他就会死的吧。”
“我就知道你们会有这个疑虑。”慕容琰冷笑着甩出一角布料,正是慕容汾当日起行时所着衣物,由于南越丧葬习俗规定,一直到年贵妃下葬前,慕容汾都不能换衣洗澡洗脸。“请问这个,可以打消你们的疑虑了吗?”
慕容汾身边不仅有卫兵,还有哥哥和纳兰惜,如果慕容汾出事了,那哥哥他们......
秦如歌此时也有些急了,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我哥还有纳兰呢?他们武功高强,一般人近不了身的,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慕容琰阴冷的眸子下移,他一把擒住她的脸,凑近,鼻息喷洒。
“你哥?容靳既然选择了站在我那六弟一边,死不足惜。”他的指甲因多日未修剪显得异常尖锐,刮着她的颊边,皮肉娇嫩起了红斑,“其实我还是有一点点舍不得的,你现在不傻了,皮囊还是能看的,就是被凤明煌用过了这一点太倒胃口。罢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秦如歌吐了他一口唾沫星子,慕容琰太阳穴突突的跳,以掌擦去水渍,再将她高高悬起。
双脚离地,颈脖似是要断一样,呼吸困难。
秦如歌艰难地呜鸣着。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如,现在就先要了你的命吧。”
未等秦如歌有自保之举,子鼠等人纷纷现身,刀光闪现,慕容琰手腕被割伤,发射线松手缩回。
十二地支的五人便将她围在身后。
“小姐(如歌),你没事吧。”
秦如歌摇摇头:“没事。”
只是颈脖怕是要生淤青了。
“话已至此,父皇,到底是我那六弟的命比较重要呢,还是你的皇位比较重要,这一点,儿臣也相当好奇。”
包括秦如歌在内,都以为皇帝会选择慕容汾的,可是他们等了好久,皇帝却是一言不发。
慕容琰愣住了,父皇这表情,是迟疑。
是......舍不得。
慕容琰忽然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疼了,腰身弯了,秦如歌怀疑他是不是疯了,皇帝不做选择,他不至于这么高兴吧。
末了,慕容琰才道:“我错了,儿臣到底还是错了。哈哈哈哈,原来和父皇自己比起来,慕容汾也算不得什么,你要是真的那么喜爱他,一定会用你活不了几年的破身子去交换他的安全。”
“谁说朕活不了几年的,如歌师承柯神医,一手医术能起死回生,朕这几日经她一双巧手,已然康复,南越的江山,还不到换代的时候。”皇帝瞄了眼慕容琰脚底的遗诏,又道:“至于这道遗诏,也是在朕百年归天之后,才可生效。”
秦如歌不忍心,也不敢告诉慕容均,他印堂发黑,外强中空,活不了百年的。
慕容琰有些不悦了,将剑戳向他的心窝:“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立诏了?”
“朕此生只立一份传位遗诏,就是你脚下那一份。”
“你——你就真的不怕死吗!”
剑身送进了慕容均的心窝一分,他吃痛闷哼,鲜血染红了他纯白的单衣。
死......吗,他怕,他是怕的,慕容琰也看出来了。
可是他另立遗诏又能如何:“朕立了遗诏,你还是要杀朕,不是吗?那倒不如不听你的,才有保住汾儿,保住朕,保住如歌如靳的可能。否则,你一旦目的已达,所有人都要死。”
慕容琰恨极,恨他这父皇看透一切。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
他想救所有人,想得美,他想得美!
“禀告二皇子,长乐宫有人来话。”
慕容琰恨色稍霁:“请。”
来者躬身而来,双手捧着的,竟是皇帝的玉玺还有明黄的玉轴绢帛,正是未着墨的圣旨。
“二皇子,太皇太后央老奴送这玉玺和圣旨来,笔迹可仿,印章不可冒,玉玺落旨,一切便尘埃落定,有心想追究的人,也无从下手。”
趁其病,夺其玺,要其命,好,很好,太皇太后,他的皇祖母,竟然这样待他。
慕容均又喷出一口血水来,跌坐在龙床上,神色颓败道:“你母后呢,她一直知道你的行踪的吧,她一定也参与了这次逼宫的事情,为什么现在躲在一边,不敢出来面对朕了?”
皇帝那一口血水,让秦如歌起疑了。
其实他喷第一口血的时候,她就有留意到了,这血的味道,并不是太浓重,不太腥......
“母后对父皇一往情深,可是父皇从没有片刻把她放在心上,自儿臣太子之位被废后,母后哀莫大于心死,后来父皇封锁北地,母后和父皇便再无情谊瓜葛,父皇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不过儿臣怜惜母后心伤不已,不忍心她面对这种父子残杀画面,便做主让她别过来了。”
看来参与这次事件,除了太皇太后,的确还有皇后的份儿。
皇帝......这是在套话吗?
“那么你宫中的那群女人,又有多少牵涉其中,譬如秦家那两姐妹均是知情不报,是吗?”皇帝扯着气,貌似不经意道。
慕容琰浑然不知,却是意气风发:“若月性子太莽撞,儿臣怎么可能允许让这些女人知道太多,除了心儿,其他的姬妾均是蒙在鼓里。”
皇帝叹息:“琰儿,朕给过你生机的。流放又如何,起码朕安排了人手去伺候你,汾儿在宫里高床软枕,你在流放地何尝睡过硬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