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使不得,此乃献给皇后娘娘的寿礼。”面面相觑,现下可没人敢伸手,她们如何敢要同比皇后寿礼的药妆。
“夫人小姐多虑了,这些样品乃本郡主惯用的,虽比不得敬献皇后的那些珍贵,用着还是不错的。”
听罢,她们才兴高采烈抢光,手慢的自然两手空空,只能等抢到的人用完看效果如何,再等新品上市。
如此一来,当真是吊足人的胃口,神农堂的药妆未出先热。
众女散后,此行任务结束,百无聊赖的她,竟不知不觉睡了。
肩上微沉,微微侧首,只见她睡颜恬淡,嫣唇微张,很是诱人。
凤明煌抱着她,高大身躯无声站起,淡然道:“皇上,明煌身体抱恙,先行告退。”
皇帝沉吟片刻,才摆摆手:“去吧。”
凤明煌等人离席不久,容侯府席位那人也施然起了,告退离开。
“再跟着,别怪本王不客气了。”脚步停顿,凤明煌无情道。
“王爷想如何不客气?再说,王爷何曾对在下客气过?”展开银扇,夜间凉气因其扇动更深几分。
凤明煌怪笑:“若不是看在如歌份上,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纳兰惜即便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凤明煌说的是事实,当日能迫使他“裸奔”,今夜更是只割裂衣服、破几十个小口子,相当考究功夫,若他想,以丝线、或以带起的飓风为刀,伤他个体无全肤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燕王说少了吧,之所以手下留情,除了如歌,不还有阿靳的因素?”
凤明煌幽幽回过身,周身蒙着一层可怖的阴影,半侧的光线,显得他的笑颜触目惊心。
“纳兰世家的人,毫无预兆出现在长安城,实在是太突兀,本王知道容靳是什么意思,可是你纳兰惜的,纳兰世家的意思,恐怕他不知道吧。”
凤明煌这话,纳兰惜神色愈加讳莫如深,他到底知道多少。
“离她远点,否则,本王不介意把你们纳兰世家的阴谋透露给容靳。”
“可笑,燕王难道以为自己比容侯还要了解纳兰世家吗?”
凤明煌冷笑:“天知道,奉劝你一句,勿要作茧自缚。”
这一回,凤明煌一行人走了,纳兰惜倒没有再跟上,孑然一身,隐于夜色。
这世上,最了解容侯府的人,果然只有姓凤的。
容侯府对燕王府的了解,亦然。
这个如歌若是假的,倒还好,若是真的……
只怕现在,是最棘手最不妙的局面。
“醒了就醒了,装什么睡。”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秦如歌唰地睁开眼,好奇道。
“刚刚本王与纳兰惜谈了两句,你以为你的身体反应,本王毫无察觉?”
秦如歌跳离他的怀抱,整整衣衫,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好像很清楚纳兰惜来长安城是干什么来的。”
记得他说过,只要是长安城里的人,只要撅起屁股就能知道那人要干啥。
纳兰世家远在碧落城,这丫长了千里眼不成?
“问这么多干什么,对他这么好奇?”
“纳兰世家和容侯府关系千丝万缕,我这不是未雨绸缪,以防被害得惨惨的嘛。”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就冲着纳兰老头子和你娘的交情,他那几个崽子不敢对你们容侯府做出坏事来。”
崽子,他这是在骂人吗。
秦如歌的手忽然被牵了,一阵刺痛袭来。
“哎——”
指尖的针被拔,凤明煌眯眸,这才明白了什么:“你不是刚醒的,是一直没睡?”
“嗯哼。”
“为什么?”为什么装睡,转念一想,电光星石迸射,他感觉自己似乎被陨石撞击,脑海闪过她早先说过的一句话,“你是为了本王身体着想。”
秦如歌摸摸鼻头,有些不好意思,一紧张,人就容易手足乱舞,小动作特多:“你别想太多,那种应酬场合,我最讨厌了,而且这时辰,我也该回去睡美容觉了,这才借睡遁,你可千万千万不要想太多。”
他的眼神,有种危险的热切。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看,时间似乎静止了。
直到危险似乎有破匣而出的趋势,秦如歌刚抬脚,来不及后退半步,便让这人狠狠压在怀里。
在视野被困顿于凤妖孽胸膛之前,秦如歌不知自己是否眼,她怎么好似看见一丝复杂得让她想落泪的表情,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凤妖孽脸上。
她想退出去看个清楚,可是这人力气特么太大,将她困得死死的。
她的发,被揪得生疼,可不知怎么回事,兴许被那丝复杂镇住了神魂,她竟连让他松手的要求都没有提出来,任他狠狠死死凶猛地勒紧她的骨血筋肉,似要憾入体内,化为一人。
“你,你这是怎么了。”
耳际,是他低沉微哑的磁声:“别说话。”
“好,好吧,可是你不要抱太久了,或许不要抱这么紧实,不然血气不通,容易晕厥。”
“嗯。”
听他一声答应,秦如歌白了自己一眼,她傻了吗,她测试过自己的智商,明明不是二百五,干嘛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夜,秦如歌恭喜自己,失眠了。
她竟然失眠了,因为想男人失眠了,想的还是凤明煌那丫!
妈的,她一定是智障了。
冷静下来,还是唏嘘呀,从没见过那家伙这么反常。
那个表情,该叫做感动么。
那么人性化的词,好像不大适合凤妖孽啊。
可恶,结果他还是卖关子到底了,纳兰惜到底有什么阴谋呢,她本以为纳兰惜是为仕途而来,但是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恐怕能猜出来的人不少,凤明煌不至于闭口死都不说。
秦如歌翻了个身,伏身踢着小腿,以意念催动医典医籍。
“唉,死都不说,死……反正都睡不着了,看看吧。”
翻到珍稀页面的时候,绿光闪了闪,秦如歌脑仁突然刺痛了一下,字幕停顿了。
荧光绿字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一种名为善灵果的药物图鉴现于眼前,引起她的注意,乃善灵果的注解。
善灵果,有修补基因缺陷的奇异功效,然数百年不出其一,乃稀世珍宝,当代无人得见。
更奇怪的是,这芯片里只有图,并无样品,她们的先人是怎么知道这玩意的存在的?还能描绘它的图鉴出来?
以前不觉有看过这玩意的图鉴,怎的刚刚字幕闪了一下,突然就蹦出来了呢,难道芯片还有隐藏资料,要特定命令才蹦出来?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玩意,完全就是为凤明煌量身设计的啊。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善灵果这玩意了。
要是运气超好,有这玩意,那么凤明煌只要服下,解毒的事自可从长计议,暂时可保他安然。
嗯,看来要问问其他人,这儿有没有什么特别有名的深山野林。
图鉴上说了,此果长在极恶劣的环境中,风火雷雨电、冷热俱不怕,只能用另一种叫做火狱蛇果的玩意融去表层,取其内层软果吞服。
翌日一早,太医院。
站着打瞌睡,她竟做到了。
身子有倾斜趋势——
“南阳郡主!”
御医险险把这位金枝玉叶扶稳了。
“郡主昨夜没睡好吗?”
秦如歌揉了揉眼睛,打哈欠道:“对了,本郡主想问一下,御医可有听过善灵果?”
御医表示闻所未闻。
“哦,没事,那算了。对了,南越可有什么山林是特别有名,特别险峻,特别不是人能去的。”
“郡主是指灵山和白璐山?”
“哦,原来这两座山这么有名啊。”
“灵山,白璐山,乃神山,一般只有特许令的人才能进入,由于里面太危险,毒物也多,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药师进入,也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
秦如歌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便放了御医忙他该忙的——安胎药。
笑了,秦若月这肚子,也快是时候穿了。
此时,一人兴冲冲闯入太医院,乃一名面生婢女,拎着一鼓鼓的钱袋。
“许良娣有喜,娘娘太子大喜,特央奴婢给太医院的御医们打赏来着。”
喲,“双喜”临门啊,秦若月迟些时日可有哭的了。
先是吃诈和,然后太子的妾,她的情敌真胡了。
秦如歌垂眸想了想,招来那女婢:“你家主子的安胎药啊,膳食什么的,就交给本郡主负责吧。”
“这……”女婢面有难色。
“想什么呢,本郡主现在跟燕王好着呢,没道理害太子的宠妾是不是?”
“奴婢,奴婢回去先问过娘娘意思。”
“嗯,去吧,快去快回,本郡主待会儿还有事。”
东宫
杳杏接过安胎药的空碗,向秦若月打小报告:“娘娘,那秦如歌揽下了许良娣的安胎活儿,分明是冲着太子妃娘娘来的啊。”
秦若月本就被许良娣怀孕的消息气得肝疼,闻之,更是气急败坏:“秦如歌那贱人!哼,她以为这么做,许安冉的贱种就能留住了,痴心妄想。很好,她这一脚插得好,若是许安冉出了事,她秦如歌难辞其咎!”
秦如歌害心妹不得不委身汝阴侯世子一事,她们母女三人恨得不行,娘早上来东宫看她,爹现在软禁心妹,直到下嫁当日才放人,心妹天天哭成泪人似的,都是秦如歌造的孽!
既然一计不成,那便再施一计,一次除掉两个眼中钉,许是不错。
秦若月阴毒地笑了。
秦如歌在汝阴侯府外面等了片刻,便和秦伯夷汇合。
爹今日便要见上一见月姨。
二人气氛有些奇怪。
“爹,你有话就说吧。”
沉吟片刻:“歌儿,你那投射飞刀的一手,真是岳父大人教的?”
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实在太累了。
“……不是。”
秦伯夷点点头,默然了。
这下换秦如歌懵逼了:“爹,你怎么不问了?”
“这样便够了。”
她这爹,怎么有些奇怪,对于她性情突变,手艺来得莫名其妙,爹接受得也太快了吧。
“你跟你娘,真像一个模子出来的,幸好,你不懂武,幸好。”否则……
秦伯夷,还有周围的人,很少跟她提起亡母容蘅,六岁以前的记忆,她一概记不得,只在爹的书房见过母亲的一副画像。母亲有一张轮廓比她更分明的脸,不是娇滴滴的美人,很有性格,有时候爹跟哥哥偶尔感慨,提起娘,都说陪伴时间太少,娘在世时一天有大半时间不在家里。
两个大男人怨妇一样的神态,秦如歌现在想想,始终觉得有些好笑。
“爹怎么不问我昨天三妹妹的事情,还有私自做主,与燕王定婚。”昨夜她和凤明煌在贺兰兢秦观心奸情发生地附近守株待兔,他不该不起疑。
“别看爹现在这闲散模样,该知道的爹还是精着呢,爹知道,这回你三妹妹是自讨苦吃。至于那姓凤的兔崽子,你看着办,爹……尊重你的意见。”
一句尊重,多么难得,秦如歌万没想到秦伯夷会这么开明,她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有这么一位好父亲。
在现代,她是孤儿,十岁时承蒙教授领养,才像个人一样活了下来,不过教授就跟个人工智能机器人一样,没什么感情可言,只有刻板的传道授业。
敲响了揽月所在的房门,不消片刻便见她亲自开门。
揽月目光一亮,笑道:“好久不见,秦大哥。如歌,秦大哥,快请进。”
重见旧人,秦伯夷、揽月心里都唏嘘不已,他们之间唯一的联通点,是一名女人,如斯再见,免不了触动关于那人的记忆。
好不容易回过神,秦伯夷浅笑道:“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老了,不如以前风光,妾身也对那种生活厌了,承蒙秦大哥看得起揽月。对了,如歌,月姨听说你跟燕王定婚了,这是真的吗?”
“嗯。”
“这,”揽月面有难色,明明是不苟同的姿态,终是软了,道:“罢了,秦大哥你也别太介怀,儿孙自有儿孙福,凤家虽然树大招风,燕王也,有些小毛病,但是南越能配得上如歌的,大抵只有燕王一人了。”
秦伯夷不置可否。
秦如歌换了话题:“关于月姨入府一事,爹,月姨,我想,要先了解一下月姨的情况。李姨娘这人,对我尚算忌惮,至少如歌疯病未好之前,她不敢做得太过,可是现在愈发大胆了。对我这大小姐尚且如此,我担心月姨入府,会遭毒手。”
这话,她也不怕当着爹的面说,想必爹也知道怎么回事,毕竟当初李氏能赖上秦府,靠的是下三滥手段。
说到算计这种事,揽月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和自信。
“如歌,你以为,风月场所的害人之事就少了吗?一年下来,你不会知道有多少人为魁位子争得头破血流,又有多少人因而容颜早衰,凄惨孤寡无人问津,月姨能撑到今日,绝非偶然。如不是月姨这些年看淡了,如今这上任没几年的新人,也不会上位上得这么顺。”
“这么说来,月姨是个中高手了。那就好,以后,秦府和我爹,就拜托月姨了。”
秦如歌希望秦伯夷老来能有个伴,很矛盾,如果她是娘,她心里一定对他娶别的女人不舒服,可她作为爹的女儿,又希望他不会孤独终老,不过一切还要看当事人的意思。
“歌儿,你这是什么话,老夫明明说了——咳咳。”
说了什么,揽月没当面听见,也能猜到:“秦大哥痴心一片,阿蘅不枉此生。”
秦伯夷苦笑:“枉了,我毕竟负了她。”
当初答应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做不到,老天的惩罚,竟如此惨重——将她彻底带离他身边,他甚至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尸身便被容侯府的人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