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让两个丫头都退了下去,看着小满道,“你想去洛川?去那里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杀我娘的爹是什么样的。”
小满低下头,让老太太看不清她的神色。
老太太捏着她的胳膊,“傻丫头”的叫起来,“你那个禽兽爹哦,当年能对你们娘俩痛下杀手,今天就能再次对你下杀手,好不容易逃出来,你再回去,不是自投罗网?”
小满抬头,“当年他杀我和娘是为了给那将军女儿腾位置,其实我也不能威胁他什么,尤其现在,我更是对他没有威胁,他也未必一定会对我下杀手。”
老太太没说话。
小满也看不出她的喜怒,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而且,若是他也认了我,说不定我还可以伺机给娘报仇。”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老太太痛心的看着她,“当年你不过两岁稚儿,你又碍着他娶将军女儿了?你两岁他都不放过,如今你大了,能明白事理了,他又怎么会放过你?”
“我那时小不记事,不知道他的恶行呢?”
老太太笑了,一口黄牙竟然泛起丝丝凶光。
“梓儿,你好好想一想,当年他为何要杀你?”
其实一个两岁幼儿,完全碍不着他迎娶白富美啊。
小满曾经大骂钟山夔是钟山兽,便是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何要对自己的骨肉下手?
“三人游湖落水,只活他一人……”
老太太呵呵笑了,笑声沉闷又阴森,“我开始也想不明白,甚至一度怀疑,人是不是他杀的,是不是我的人查的是错的?”
小满看着她,只觉得周身阴寒,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太太忽然转头看向窗外的满树绿茵,“他成亲的那一日我偷偷去看了,去迎亲的路上,他一身大红色骑在高头大马尚,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而且,他瘦了,眼下乌青,满脸疲惫。”
说着,她又呵呵笑了,满脸的褶子将脸上的皮分割成一小条一小条,随着她的笑声,每一条都在抖啊抖,越抖,沟壑越深。
小满压下那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轻声问道,“他也很伤心?”
“你也觉得他很伤心?”
老太太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小满,“世人都道他很伤心,都可怜他一瞬间没了两个亲人,只有我看出来了,他不伤心,他一点也不伤心,他双目炯炯有神,闪着对未来希冀的光。”
小满被她看的有点瑟缩,却忍住没往后躲。
“他在扮演一个受害者。”
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的手,好像在沙漠迷路的旅人忽然看到绿洲一样,浑浊的眼珠子都在放着水光,“是,他在扮演一个受害者!”
她咕咕而笑,这次却笑的没有丝毫阴森。
“这么多年了,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人明白钟山鬼的狼子野心,甚至就连景天的亲爹,你的亲亲外祖父也说我在胡思乱想,咕咕咕……却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竟然一语中的!”
她一把将小满拉进怀里,不同于刚刚的拥抱,这一次,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小满箍进怀里,甚至有想压入腹中的意念。
好大的力气。
小满没挣扎,安静的让她抱着,这一刻,她深深的感受到了好人家对钟山夔的恨意,甚至,她的心底也共生出一丝恨意。
“一家三口游湖落水,若是只死老婆,他与世人如何解释?如何面对钟家满门清贵的名声?只有妻子女儿全部都死了,他才能落得一个被世人同情的可怜人角色,甚至他的姘头还落了一个为钟家冲喜的可怜名声,呵呵呵,他们逼死我女儿,他们有什么可怜的?”
老太太闭着眼,任眼泪肆意流淌。
这么多年了,她不曾和人说起半句,没想到在这小丫头面前倒是倒了个干净。
这一阵汹涌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老太太很快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