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锦衣护卫司的私刑天下闻名,自己今天落入他们手中,看来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儿,长瑶的心整个拎到了喉咙口。她咽了口口水,用干哑的声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哪里进得去皇宫,那你有什么证据?”
杨三海冷冷一笑,从边上的侍卫手上接过一叠东西,啪一下扔在了长瑶的脚脖子前。
“这是从你住所里搜出的东西,是不是你的?”
她苦笑着道:“杨指挥使,这也不能说是我偷盗的证据吧!”
那满地的珠宝首饰,都是玉荣轩收罗给她的小玩意儿。
这话说到了杨三海的要害,他迟疑了一下,皱起眉头。
说实话,这点证据的确不能治她的罪,但今天抓她来,是受了恩师之女所托,特意教训她一番。
他猛然喝道:
“大胆!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的了!”
说完,他向身边两个锦衣护卫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径直走到那大火炉前,拿起那烧得通红的铁铲,向长瑶一步一步走去。
孟道儒从一开始,他就不赞成抓长瑶来。
他上前一步,抱拳道:“杨大人,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用刑不太好吧。”
杨三海本就看孟道儒不太顺眼,冷笑道:“孟副使,本座对一女子用刑,这点权力还有吧?况且你的姑母不就是她的父母害死的?”
孟道儒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毕竟他比自己高上一级,官大一级压死人。
杨三海走到长瑶跟前,狠狠道:“你还是快点承认吧,省得吃皮肉之苦!”
长瑶是个倔犟的女子,咬起嘴唇,坚定地道:“我没有偷盗!”
杨三海让人用刑,夹手指的酷刑,名为火蹄子。
长瑶受不住那剧烈的疼痛,晕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长瑶被一盆冰凉的冷水浇醒。她迷糊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被绑在那刑具上,而手指却传来钻心的痛。
她浑身颤抖着,却依旧怒目而视,眼神中冒着火焰。
孟道儒走上前来,道:“长瑶,快点承认吧,这火蹄子的味道不是那么好吃的!”
“呸!”长瑶的口水不偏不倚地吐到了他那张恶心的脸上,她咬着牙狠狠道,“你去死!”
杨三海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没有屈服,气得双眼冒火,一个巴掌打了下去。
那冰冷的铁链子,发出了一连串刺耳的撞击声。
长瑶被打得眼冒金星。
长瑶高声道:“杨大人,私自用刑就不怕被皇帝姑父知道?”
姑父?皇帝何时成了她姑父了?说来话长,九皇子的母亲就是玉荣轩的表姑。
这话,倒真说到死穴了。
杨三海虽然与沈国公交好,但关系再好,也不能得罪皇上。今天抓长瑶来,已经教训了一番,太过分也不好。
想到这儿,他眯了下眼,拂了下脸上的大胡子,对着长瑶喝道:“好,今天暂且放过你。不过以后你给本座当心点,不要搞什么样,下次就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他说毕,拂袖一挥,径直走出门去。
见杨三海走远了,孟道儒怜惜地看了一眼仍然吊在刑具上的长瑶,心中隐隐作痛,走上前,轻轻解开她手上的铁链,将她放了下来。
这女子性情刚烈,如此大刑却仍不屈服,这若换成其他人,还未用刑都已经晕了。孟道儒不知如何理解……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长瑶心中跳出了个疑问,但却忍住没有问,只是乖乖地任由他上药。
孟道儒抹好了药,细心地将几层纱布缠在了长瑶的手指之间。并通知玉府的人来接。
孟道儒做完了一切动作,起身作礼道:“以后好生休息,伤口只要近几日不发炎,定会没事。在下先行告退了。”
他说完,竟然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孟道儒停下脚步,也没有转身,只是怔立在门口。
长瑶干咳了一声,想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轻轻地吐出一句:
“谢谢!”
他也没有多说,只是微微嘴角一动,算是回应她了,径直走出门去。
……
玉荣轩终于看完了桌上厚厚一叠密报,目光凝重地看了一眼窗外。
一个暗卫上前禀报,说是瑶主子不好。
可惜他远在别处,上次就有想过带她过来,只因这里地处偏僻,四处荒凉,不适合她。
他对物思人,听到长瑶最近的消息他亦是如此思念于斯。
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刚看完密报,还睡不着。也是在一个没有长瑶的地方办公,梦中,他缓缓走到了园中,正想在一处坐下,却突然看到那湖边站着个女子的身影,熟悉得很。
他定神一看,发现那人正是与自己前几日分开的长瑶。
只见她衣着零乱,蓬头垢面,满脸泪水,怔怔望着眼前的湖水,一言不发。
那湖面泛起阵阵粼光,反射在她泪盈盈的脸上,让她整个人都朦胧起来。此刻的她,就像那一树被风吹落的梨一般,弱不禁风,人见犹怜。
那滚烫的眼泪,从她那苍白的像纸一样的皮肤上慢慢流淌,滚落下来,像着了温度般,忽然湿润了他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他一个战栗,竟然不由自主地晕眩了一下。
只见长瑶扬起袖子,擦拭了下脸上的泪水,忽然指着那夜空,高声呐喊。
她憋红了脸,转身走去。
只留下玉荣轩看着她的背影,怔立半晌,忽然哑声失笑。
想起梦中她哭得如此惨淡,以及那一身衣着……
玉荣轩皱起眉头,沉思不语。
那暗卫又补充道:“昨日瑶主子就被锦衣护卫抓去,已受了重伤,至今还没有痊愈。”
“锦衣护卫为何要抓她?”玉荣轩一脸惊色,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
听了缘由,竟是丢了茶盏。
“查,查不出。那就都杀了。”千君一怒为红颜,佳人何故兮。
暗卫领命下去办差。玉荣轩则是去了客栈马房,牵了那匹褐色马儿出来。
“回京。”我的人也敢抓,那是找死。
一众人等,顺速整装出发。
一日后,长瑶看着那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眼眶红红,身上却是没劲。
玉荣轩只是拥着她不说话,心里有些难受。
她瘦了。
长瑶不敢抱他,只因手受伤了。
玉荣轩拉着她闪躲的手,看了又看。将纱布拆开,用那盒她放在自己身上的药膏涂抹开来。
长瑶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
知了整日整日的叫个不停,听了就让人心生烦躁。
长瑶嫌热得慌,请安后就窝在琉璃院不动弹,吃着碧华做好的甜品。
“太太,婢子去粘知了好不好,省得吵着您。”碧千笑嘻嘻的进来请示。
“去吧,当心别摔了。”长瑶笑眯眯地答应了。
“嗳。”碧千笑嘻嘻应着,欢快地跑出去了,正巧碰到碧珠进来,直接就把她拉走了。
正寻思着,玉含英院里的红福过来了。
红福是玉含英身边的大丫鬟,寻常的事不会让她跑腿的,碧棠见状忙问:“红福姐姐可是有什么事儿?”
红福圆脸盘,鼻尖上冒了汗,却顾不得擦,福了福身子道:“我家小姐邀太太前往园里赏。”
“奴婢这就去通报。”
……
“三嫂一直不说话,是不是不好意思啊,要偷偷把礼物送给三哥?”玉含英笑问。
长瑶莞尔一笑:“妹妹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呀?”
玉含英即便被噎了一下,也知道这是打趣,她眼尖的看到沈思仪,随即不吭声了。
由于府中三个男丁皆娶妻,府里的“大龄”女都急忙在数月内出嫁…玉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女子皆要长到二十二以上,还要是在男丁都娶完妻,才可出嫁。玉夕兰是个别的,只因当时她走散了。民间有个关于玉府传闻:玉府女子生得貌美如,嫁入婆家,保管致富发家;子嗣不愁,保管三年抱俩,皆是男儿;玉府女子虽说耿帖年纪大,样貌长得也就二八年华,年年岁岁皆二八,长寿福泰各安康。
可还别说,要娶玉府的女子的人啊!都快踏破门槛了。
二人就一起去了琉璃苑,正巧,玉荣轩也在。
“三哥,这是妹妹送你的。”玉含英把准备好的画轴拿出来。递给玉荣轩就不再多说。
玉含英回去的时候带了些点心,而长瑶和玉荣轩则是在屋里言诗作对……
傍晚时分,众人都到正厅用膳。席间,长瑶食不知味,只因那一双恶毒的眼睛,谁知吃到一半玉荣轩夹的辣豆,当场就恶心。用帕子遮挡着,众人也看不出什么,只是瞒不过旁边的那个极其宠爱她的玉荣轩。
玉荣轩看长瑶没有胃口,借口乏了,向老太太请了罪,就退出席面。
路上,玉荣轩扶着长瑶说道:“怎么了,突然就没了胃口?”
长瑶笑了笑道:“无事,可能是白日里吃多了。”突的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璟晟,你会不会…会不会与侯府大太太琴瑟和鸣?”
玉荣轩被她平白无故的问话给逗乐了,原来她是看到沈思仪吃不下饭…如此想着:“我只和你琴瑟和鸣。”以后离正院远些。
回了琉璃苑,洗漱一番,就躺下了。
玉荣轩翻了个身,状似不经意的问:“檀儿,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这个…”长瑶想了想,一把扑过去亲了某人一下。
玉荣轩轻咳一声:“不是要私下给我的吗?这就是你的礼?”随即一把抱过长瑶,继续吻着…
见他认真的样子,灵光一闪赶忙推开他,起了身,走到梳妆台前把一个首饰匣子的最下层拉开,拿出一个小巧的荷包来。
玉荣轩接过来,提着荷包一倒:“这什么都没有啊!”
长瑶忙摇头:“不是,不是,你仔细想想。”女子给你荷包…而且是……贴身的。
“什么?”玉荣轩故意说笑,心里可是乐开了。
长瑶嘿嘿地笑:“那…相公…长瑶明儿个再送个大礼给相公…”那可怜兮兮的小女人模样。
玉荣轩已经完全服软了,随即点头,转了身抱着长瑶睡了。
次日一早,玉荣轩下朝和长瑶一起去院中走了一圈才来正厅用饭。一大家子人,看到长瑶和玉荣轩齐肩步入厅堂,顿时都兴奋的看着两人。
可是看到沈思仪一张恶毒的面孔,一个个心里都各种心思。
长瑶闻着面前的鱼羹,顿时面色难看。胃里翻滚…呜…唔…玉荣轩一直注意着长瑶的动向,随即说道:“快拿痰盂来,檀儿,怎么了?”轻拍着她的背,看她吐得脸儿都白了。
心疼的说道:“好些了没?”
长瑶漱了口,顿时好多了。朝玉荣轩摇了摇头,对着大家歉意的笑了笑。
众人担忧的心又放下了。
“怎么会吐了?”
“檀儿,好些了?”
“可是菜不合胃口?”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这要人家怎么吃?好端端的吐了一桌,就知道膈应人,不吃了。”
“传话下去,厨房做好沈氏的膳食,一律送到她的院子里去。”玉荣轩大怒道。
他的手紧紧的抱着长瑶,生怕她再出任何事……
沈思仪不可思议的看着玉荣轩,那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既然为了一个妾室如此对自己。
随即把筷子一丢,走了。
“这样的人,还是大家闺秀?”
“当这里是她娘家了?”
“如此毒妇…早该休弃。”
长瑶缓过劲来向大家说道:“对不起,祖母,爹,娘,姐姐们,让你们没有食欲了。”
众人都笑着圆场:“没有,没有。”
“多大的事啊!”
“早饭还热的,快些,再吃点。”
玉荣轩捏捏长瑶的手,示意不用担心。
继续替她步菜,把一个香葱肉卷放入长瑶的碗里,准备喂长瑶吃一块虾仁。
长瑶闻着那气味,脸色一变,帕子一捂,跑了出去。玉荣轩赶紧跟着出去看着。
只见长瑶扶着柱子对着植株干呕了半晌,也没吐出什么来……玉荣轩上前帮着抚了抚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