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送走了小弟,车就往桃源的方向赶,姐妹俩一路上聊个不停。
快到桃源市时也聊累了,姐夫小郭开始介绍最近几年发生的变化,这时一辆火车由北往南与公路呈水平线一路呼啸而过,娅蕾看见这些觉得眼熟得有些心酸。
七年过去了,可七年前的夜还是那么清晰。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的雨一直下个不停。哦!不!那时雨已经下了三天。
车下了国道,一拐就往市区方向而去,这时天已擦黑,娅蕾趴在车窗上贪婪地看着窗外,望着那些隔着漫漫旅程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街道。
她在心里想祈祷着:如果老天有心制造一个传奇,就让这些人群里冒出一两个熟人的面孔,让她感觉这是真的回家了,她怕这又是一场繁华梦境。
车到家门口时,天已全黑。
娅蕾家还是住在老式屋子里,这座楼房是五十年代的俄式宿舍楼,三层楼高,每层都有一个贯通东西的大阳台。
这是娅蕾爸爸活着的时候单位分的房,他是厂里的总工程师,所以算照顾,分得了一套大些的房子,共四间。
娅蕾的爸爸去世后,厂里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想占这套房子,想出各种办法刁难孤儿寡母,又搬出厂里的各种规定吓唬娅蕾的妈妈。
可谁也没想到寡妇不好惹,为了争取继续住在这里的权利,给孩子一个相对优越的环境,妈妈多次找厂里领导说理,哭诉,再不行就拖儿带女打到领导家门口搔扰,最后终于将领导找烦了,保证不将他们母子四个从现在的房里撵出去,妈妈得胜了。
她在人们脑子里的印象,由淑雅风度的女人变成了典型的无理也要搅三分的泼妇,人们对她敬而远之。
刘家三个失去父亲庇护的孩子,就在这位强悍的母亲的保护下安然地成长着。
娅蕾有时分析自己,她是继承了父亲的风雅和母亲的虎性,两者兼而有之。
上楼的时候,娅蕾问娅芳:“好像楼道里比以前干净了许多。”
“这不马上快十一了吗?昨天刚搞完爱国卫生运动。”娅芳向妹妹解释道。
说话间,来到了自家房门前,娅芳一掀帘子随口叫了声:“妈!我们回来了。”
仨人进屋一看,厅里开着大灯,方桌上摆着三样菜,但都用白瓷碗扣着,姐夫将行李提进屋里,娅芳却拉着娅蕾掀开各屋的帘子,找母亲,确定家里没人后,娅芳说:“哎哟!老娘去哪儿啦。算了!不管她老人家。”
娅芳将娅蕾拉到桌边坐下,娅蕾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家里竟然有些拘谨。她伸长脖子打量着这即熟悉又陌生的家。
娅芳将手捂在白瓷碗上说:“还是热的,象刚出锅,看看,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掀开第一个碗是腊肉炒辣椒。
掀开第二个碗是红烧肉烧梅菜笋干。
掀开第三个碗是熏鱼。
“好长时间,没尝到老娘的手艺了。”娅蕾望着三碗美食,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姐夫从厨房里拿来两只小白瓷碗,两幅筷子塞给她们姐俩,怂恿道:“你们俩先吃着,解解馋。”
“这不好吧!妈回来又要骂了,说咱们没规矩。”娅蕾想起母亲强悍的作风,不由得心生恐惧。
“没事,咱妈也不象你说的那么不讲道理。”姐夫小郭倒挺替丈母娘说好话的。
“姐夫,你是没有见到我妈厉害的时候。”娅蕾对小郭道。
“娅蕾,你还别说,妈对我们这位,还真是不错,跟我讲,这个女婿比自己的两个闺女都要贴心呢。”娅芳很为自己的丈夫自豪。
“嗨!人嘛,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小郭笑着说。
娅蕾真的是久别这样热闹的家庭生活了,她不由得感觉到心底的暖意。
娅芳给娅蕾在碗里拈了一块熏鱼,一块梅菜笋干烧肉,一块腊肉炒辣椒说:“尝尝吧!看看味道还是你心中的样子吗?”
娅蕾尝一样,赞一样,最后说:“还是家乡饭好吃呀!”
“好吃就吃吧!”
“不不不!还是等妈回来,我再吃最后一块。再吃一块烧笋干吧!”娅蕾心里还是有点恐惧母亲的威严。
她拈了一大块被肉汁浸烧得通体油光泛红的笋片,刚塞进嘴里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门帘一掀,母亲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女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