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深知自己的,高兴吹箫,烦闷吹箫,悲伤吹箫,欢庆吹箫,送别吹箫,赴死,自然也会要吹箫。
所以这封以防万一的遗书,就藏在自己唾手可得的紫竹洞箫中。
她看似决绝,实则细腻善良。
一如当年那个白衣墨发,一笑宛然的小公主。
可那又怎样?她的母亲杀了自己的族人,毁了自己的理想。她助纣为虐,自请更为母姓,又素有骄横荒淫之名,与当今女帝有何不同?留下这封宽赦自己和聂锋的书信,无非是料定胜算,收买人心罢了!
“爹?!”贾怀璧不知何时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小短腿一蹬下了床,一脸困顿迷茫地望向一手持箫,一手拿着一寸白绫的甄连城。
甄连城回过头,望向那张一脸懵懂无知,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小脸,转过脸和煦一笑:“没事,叔叔陪你继续睡觉。”
“你看向月光的时候,是否觉得自己的内心像月光一般皎洁?”甄连城携着贾怀璧的小手向床榻走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转过身,看向眼前一身风尘仆仆的玄衣女子,她头上的金头盔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光,她背对月亮,看不清表情,然而玄色盔甲将她的丰腴细瘦之处恰到好处的显现出来,腰间还配了一把御赐的征伐宝剑——苍浪剑,好一个月下的女煞神。
贾东风缓步向甄连城走去,屋内微弱的烛光照亮了她的苍白面色,幽暗中她神情冰冷,一双眸子直直望向甄连城,口中吐出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甄连城转过身,似是没有听见,牵着贾怀璧的手向床榻走去。
倒是贾怀璧止住了脚步,欢笑一声,上前抱住了贾东风的腿:“娘,你回来了,怀璧好想你……”
“甄连城,你还记得你当初与我还有欢情一起立下的誓言吗?*******,*******……你都忘了吗?”贾东风低下头抚了抚贾怀璧的小脑袋,抬头望向甄连城,缓缓道。
甄连城终于转过了身,勾唇讥讽一笑:“只怕是殿下记岔了,我忠的,不是这个君;要报的,也不是这个国。”
“所以你就要毁了这一切吗?你可知你要毁了的,不仅仅是陛下和我,是大周版图内的百姓,一旦边境失守、皇权更替,流离失所的是百姓,颠沛痛苦的是苍生。”贾东风见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便也冷笑一声,一把拔出了腰间的苍浪剑,紧逼一步,剑尖直指甄连城的喉间,“甄连城,你好坏不分,助纣为虐,你……该死!”只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手,不知为何此刻轻轻颤抖。
“娘亲,不要杀爹爹!”贾怀璧尖叫一声,抱紧了贾东风的大腿,又扭头冲着甄连城急道,“爹爹快走!”
话音未落,贾东风隔空一指轻轻落在她的昏睡穴上,贾怀璧便又睡了过去。
贾东风剑尖不动,又运起内力,轻轻托起贾怀璧,将她轻巧地送回了床榻上。
“殿下不是要学玄微子的绝学吗?”甄连城冷冷瞧着贾东风精妙绝伦的内外家功夫,心道果然杀她不易。
他不避不闪,反而上前一步,直至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已经触及到苍浪剑冰冷的剑尖,墨眉轻挑:“非首阳山入门弟子不得修习玄微子之学,你敢从对我对弈的过程中学吗?”他早就准备好贾东风一击不中,回朝后与自己图穷匕见的情景。
他不怕死,但不能现在死,他的仇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他自然要活得更久更好些。所以他在赌,赌贾东风舍不得没有到手的玄微子绝学,也赌他广记多闻,明理审势的言学功夫已经出辞吐辩,万口莫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