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又淡定自若地斟酒, 眼睛里的防意就快溢出来了。商音这才看穿她谎报病情里的诈意, 自知此行真实目的快要瞒不过, 想辩解些什么时, 身上不爽快地挠了几下, 越挠越不痛快,才知被这婆子算计了。
这婆子有了坏心眼也不藏着掖着:“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 不用你说,我看见你背的篓子也知晓你手上有几分医术。你知道我的规矩, 医术与毒技不再外传, 表面遣你打理园子,实则害虫侵体, 好牵制你。”
“今儿,抬着你所谓的阿兄来解毒的有三人, 那长着漂亮脸蛋的小娘子全程只关心她意中人的身体,不值得我防备。”
商音知道,这说的是落雁了。
“另一位稚童倒也让我敬佩,心心念念她积劳成疾的父亲, 叫我去长安给她父亲瞧病。我不应允, 又央求我开药方。呵, 我能开的,只怕她父亲吃过无数遍了,我开不了的,也她终极一生也寻不到的药。我开不开又有何意义呢。”
这说的是旻旻了。
“而年纪最老的那个男人贼眉鼠眼!”提到这个人,阿婆的语气简直是出门踩了狗屎,“他频繁探听我师出何门,攀亲扯故拉近乎。哼,他葫芦里卖的药我什么不知道,若不是我拔了一朵迷昏了他,只怕他早跟踪行径到这儿来了。呸,好名誉的款儿!”
“他痴迷医术,极其好学,没有恶意的。”商音帮董灵均说话。
好话不贬人,贬人自有因。阿婆年轻时也是云游四海,睿智的目光辨识过世间无数人心, 人情冷暖,农妇与蛇,懒得多说。
总有什么是忘记问了的,阿婆脑子忽然卡壳,要问点什么来着。忽而转头,园子里的一簇雷公藤枝繁叶茂,终于想起是个什么事了,便询问:“那头上别着一支凌霄胜的稚童是什么人?”
话题转变得有点突兀,商音疑惑,心想:莫不是阿婆看穿了金枝玉叶的身份,不愿与他们过多交往?
于是含糊其辞:“是我阿兄远房表亲的姊妹,其父饱受旧疾缠身,想来家境也不可观。”
“不见不知,一见才知,她才是你们该操心的。”阿婆也含糊其辞。
以为意指旻旻父亲的病体,同是李适的父亲,商音怎能不操心,脸色愁苦:“尽人事,听天命,愿往后余生漫长。”
“你知道我最近在研究什么毒吗?”阿婆说着,随手挪过桌案的玉壶春瓶,里头养的是昨日插上的,色黄橙橘红渐变,视觉温馨,层次错落有致,出奇的明媚鲜艳。
这一行的人都知道,温馨的色,里子是最阴暗的毒性。
插层次最顶端的是雷公藤的,开枝头艳,其毒侵大脑。而底端的装束叶,是三枝箭毒木的嫩芽。它的毒,遇伤口从血入。
“世界上狠、准、快的毒,是急性剧毒,比如雷公藤的毒,毒箭木的毒……”抚着这些毒植,阿婆随心所欲,仿佛在抚摸一群乖巧的宠物,“要是将它们毒发的时间一点点加长,短痛变长痛,同时还得巧妙隐藏,让人难以察觉这毒是怎么下的,比一命换一命紫茭苇的毒还要难解!中毒人会一点点失去意识,失去言语,鲜活的血会坏死,五脏六腑会衰竭……”
最后的描述很是可怕,商音打了个冷颤:“那你寻出解毒的法子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