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这驿站的马为什么脖子上腿上都映着朱墨的字呢?”
蒹葭趴在栏杆旁望,其实她好奇挺久了,想着可能是在注明良驹的品种吧,但这又不是饲马场,不太可能呀。
这一问商音讶异了,才知道蒹葭并不识字,这原是家境贫寒的苦。
“官驿的驿马归朝廷编制管辖,喂的饲料是公粮,马身上标记的是驿站名跟所属州名,方便查询。”
蒹葭的不好意思中带点失落,“哈哈,字识我,我却不识它,不然我就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了。”
商音慰藉:“每个人生下来都是不识字的,谁不是后来才学会的呢!”
“前久我在太子身边伺候的时候,他教我写自己的名字,可是‘蒹葭’两个字笔画那么多,我总把两个字的字根混淆,太子那张严肃庄严的脸,都起了不耐烦的表情。”
折下一枝清香的木樨枝作为笔,商音在沙地上划出雄浑肥厚的篆书“蒹葭”二字,笑道:“人即使再目不识丁,自己的名字一定要会写。”
“小娘子以枝杈为笔豪写的字真是漂亮,快要飘出桂香来了。”蒹葭高兴地击掌,乐得就像是自己写出来的一样,然后东施效颦也辟了一枝木樨一笔一划照着写。
奈何笔画复杂,蒹葭写写擦擦,沙地摩挲了一遍遍,横是弯曲的,竖是歪扭的,纵横交错的“蒹葭”,有如初生的小蚯蚓们拖着软糯黏稠的身子从泥土里钻出来。
“蒹葭,你爷娘是识书字的?”如此诗意的名,商音觉得这不是奴隶人家起的名字。
“不呢,我原名土极了,叫‘荻’,卖进了王家后,玉树姐姐嫌弃我名字上不得台面,说我跟在她手底下学做事便很配得‘蒹葭’这个名字。后来读过书的人告诉我说,蒹葭是低贱之意,不过我觉得很好听,并不讨厌。”
“荻便如同蒹葭了,我教你一首优美的诗歌。”商音说着,用宫音曲调清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唱的歌很是动听,即使听歌的人是个白丁。
当然,商音会翻译给她听,“蒹葭苍苍”就是说,那丛蒹葭长得十分繁茂又漂亮。
就好比那个叫蒹葭的小女孩,虽然不是高贵的名,但是它就是以如此诗意的姿态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
蒹葭觉得,伺候王歆跟伺候商音同样是伺候人,但给人的心情就是不一样。
王歆随便一句话,都是日复一日循环重复的指令。
而商音这样一句话,就好像听到大知识了。欢得她喜呼:“在倡家长大的女儿竟也能像从宏文馆走出来似的!”
“呵,倡家……”商音微微一笑略之,“是吗?”
“蒹葭知道,小娘子肯定不是普通人,太子心上的人,阿郎也关心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