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唱的这首曲子是什么名?”
小商音捧着埙一抛一接,稳稳当当,“我瞎唱的,当然没有名字。”
沈阔想了想说:“词中有句‘一曲商音莫伤歌’,不如……就叫‘商音’吧,以伊为名,我很喜欢。”
挑不出错,她爽快地答应了。
“天亮以后,你跟红绡就走了吗?”小商音望着满天星辰,很舍不得,“我想做一颗星辰,这样不论我想念的人走到哪,一抬头,彼此就都能看见了。”
多么动听又单纯的话,沈阔听着别有一番滋味,他点点头说:“等我去灵武找到我阿耶,打跑坏人救回我娘,我就来这里找你,我知道你父亲是谁。”
眼前人说会来找自己,可小商音还是高兴不起来,一点也不相信的口吻说:“一年了,我阿耶总说要接我回家,说的次数比天上的繁星还多,做到的次数竟多不过一轮月亮。”
“你为什么没住自己的家里呢?”他微微好奇。
她鼓起腮帮子,噘嘴的模样略显气馁,牵出不愉快的往事说:“去年,我大娘说我跟阿姊的命格相冲,不让我跟他们生活。而我舅舅骂那个占卜师在放屁,我天庭饱满,地合方圆,这么福气的面相怎么会相冲呢!?于是舅舅就把我从家里接出来,我阿耶在长安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嘴上说要接我回家,人却常往长安很跑,说是长安很忙,我也不晓得有什么忙的。”
再知情不过的沈阔表情十分苦恼:“是啊,长安很忙,好比一群鸤鸠占了鹊巢。”
商音听不懂这个比喻,只当他是瞎比喻。而他也不会告诉她,安史一乱,他此行入蜀是逃命来的。
沈阔强颜笑道:“我跟你阿耶不一样,到时我会来接你的,我们能做一家人呢!现在的你,还小。”他信誓旦旦许下年少的承诺。
“啊,什么小?……”
那一年沈阔十四岁,商音左右才八九岁。少年总要先知事,并且主动许下承诺。
她倒天真地笑得跟个二百五似的,真好,家里终于有人跟她玩打蚱蜢了呢!
东方地平线的那片天,一点点发白,像有人端着牛乳跑过去,不小心摔跤泼开,白净的牛乳哗哗满地淌啊淌,漫延得越来越快,天也亮得越来越快。
小商音一夜无宿,天刚亮就去马市买了两匹骏马,她对沈阔标榜说:“我眼光可准啦,物美价廉牵了两条汗血宝马回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骑上它定马到成功找到娘亲!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这汗血宝马的名字就叫作‘流星’!”
哈哈,沈阔对着粗壮的马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真是皮糙毛厚的汗血宝马!
小丫头就是给人坑的,坑了才会长大!
有时候,话的伏笔就是这么巧。比如,小商音送给沈阔的汗血宝马是假的,那么沈阔此行,也不一定马到成功寻到娘亲。
“把马牵走一匹吧,用不了两匹。”沈阔说完翻身跨上马背,那匹马不认生,长嘶一声后蓄势待发。
小商音不懂沈阔的意思,转身欲进屋:“那我去叫红绡,顺便抓几帖药给你们带上。”
“不,红绡她会做一个好梦的。”
“你要偷偷走吗?怎么能不带上你的红绡姐姐?”
“你不明白的,况且红绡伤未痊愈,我把她寄托在这里,证明我们还会再见面。”
“哎……”
还来不及说完一句话,沈阔洪亮的一声“驾”如雷破云霄,背影渐渐单薄模糊,从立体到平面,点,最后缩成一环光圈,融进温和的朝晖,朝晖竟刺得小商音的眼睛生疼。
真心酸,再没有人陪她玩打蚂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