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陆接过来瞥了一眼,竹简里面就记叙了绘影之术的法诀,当即记住了,“有空用笔练练。”
待到他们重新启程,进入栢山之后,她果然感到了窥伺的视线。
为了不暴露真正实力,两人也放缓了速度,甚至在看到天空中逡巡的魔物时,他们直接压低到地面上方。
山中弥漫的黑雾越发浓郁,透过这些浑浊中隐隐散发腥臭的雾气,苏陆看到地面上大片的沼泽和泥潭。
泥沼里咕噜咕噜冒着泡,偶尔钻出一两只浑身漆黑的魔物,泥浆翻动时,一些破碎的白骨浮现上来。
苏陆:“……我当真还在神州大陆么?我是不是进了魔域?”
“不奇怪。”
崔槬向她传音道,“其实许多地方都是这样了,只是你赶路也会挑浊气少的地方。”
魔修们并没有到他们面前,似乎并不准备对任何靠近的修士赶尽杀绝,他们只是遥遥地跟踪着两人。
直至他们翻过这片幽黑的群山,彻底进入到徐州境内,望见第一座笼罩在模糊晨雾里的城池。
那些人终于不再跟踪他们,至少是撤去了神识。
“你认识去朝水城的路吧?”
“嗯,之前我跟着师兄来过。”
他们一直在野外御空飞行,并且像是寻常的开光境修士一样,隔段时间就落地休息。
期间苏陆感应到许多窥探的视线和神识。
最强的那位可能已经有金丹境实力,但其一举一动仍然完全被他们感知。
等他们进入朝水城时,按照开光境修士的人设,又该落脚休息了。
他们仍然处在监视之下,就没有选择立刻前往万年钱庄,而是直接找了一家客栈。
苏陆在客房里琢磨绘影之术,用灵力将色彩和线条由记忆里导出,驱使着笔尖的墨迹在纸上留下或轻或重的痕迹。
最初当然很糟糕。
她画了几张惨不忍睹的人像,崔槬只看了一次就再也没靠近过这张桌子。
待到入夜时分,她的画技已经突飞猛进,至少画出来的人脸,与记忆里已经是八九分吻合了。
当客房的门被敲响时,苏陆以为是伙计来送饭,她刚想说话,忽然又感到一丝熟悉的灵压。
崔槬也同时回过头。
苏陆猛地跳起来,直接打开了门。
一道高大的身影伫立在走廊里。
他穿了一身深蓝的常服,难得的衣冠整齐,甚至胡须剔得干干净净,完全露出英俊面容。
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动作看似缓慢,但却是没给她躲避的机会。
苏陆不可置信地道:“……这是本体?你终于从凝碧峰里出来了?你如今痊愈了么?”
“我都出来多少回了!”
慕容冽手边的动作由摸改成了敲,“并没有全好。”
“啊。”
苏陆惋惜道,“若是师尊在这里,我们仨可以直接杀进苍鹭山了。”
慕容冽走进房间坐下,“我只是有事从这附近经过,过一会子就走了,找人还是你俩去做。”
然后询问他们是伪装成什么身份进了徐州。
崔槬解释了一番。
在说到那阵母子和父女之战时,慕容冽眼神微妙地看着他们,仿佛这两个年龄加起来三百多岁的徒弟只有三岁。
苏陆鼓起脸,“师尊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来,让我觉得我们很傻。”
“不傻,你们才学了几年幻术?但凡速度快点都要露馅。”
慕容冽随口道,视线一转,落在了旁边的桌上,“……绘影之术?”
他看到了那些人像。
苏陆点点头,注意着他的表情,“画得怎么样?”
“嗯,挺好。”
慕容冽几乎是敷衍着说道,然后拿起其中一张,“此人已经死了很久,你从哪里见到他的?”
苏陆眨眨眼,“很久是多久?”
“在我……进入玄仙宗之前,他就死了。”
进入玄仙宗之前?
那岂不是数百年前的事了?
苏陆看着师父拿起另外几张画像一一端详,不由又问了一句,“师尊认得其他人么?”
慕容冽眼神复杂,眸中还有一丝掩不住的厌恶,“都是一丘之貉。”
苏陆:“啊?”
这话要怎么理解?都是万剑宗的人?
还是他们都一样的品行恶劣,一起做过什么坏事?
苏陆:“所以师尊认得他们。”
慕容冽微微颔首,“你又是在谁的记忆里看见这群……人?”
他可能想用个更难听的称呼。
苏陆有点想笑,然而想到那些猜测,又丝毫笑不出来,“我遇到一个鬼,万剑宗的一个人私自封印了她,用极为蹩脚的法术,我将她带出来了。”
“哦。”
慕容冽丝毫不觉得徒弟有问题,“做得好。”
“但是。”
苏陆有些艰涩地开口道,“你刚刚说这些人都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散落的人像,从其中抽出一张,“倘若我没弄错,这个就是将那只鬼偷偷带回武神山,又封印在地下的人。”
苏陆:“……他仿佛是活着,他的徒弟们还琢磨着去告发他有违门规呢。”
慕容冽的眼神倏地森冷下来,浑身都散发出骇人的寒意,一时间收敛到极致的灵压仿佛都要爆发开来。
他冷笑着拿过画像,“孙溓还活着?”
苏陆重复了一下那两个修士的对话,“她们俩是去拿冻晶的,听她们说话的意思,封印鬼的人仍然还活着,除非她们的师父骗人。”
而小狼妖的记忆里面,将她的身体偷偷带走的,和封印鬼魂的,确实是同一个人。
苏陆:“师尊听说此人已死——是怎么死的?”
慕容冽淡淡道,“明面上是因为堕魔而被万剑宗处死。”
苏陆一愣,“明面上?那暗地里呢?”
慕容冽以一种十分平静的口吻道:“此人与另外几人联合魔修,害死了万剑宗的护法大长老泷水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