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的散发气氛似乎也更加平易近人。
——当然只是看上去,“似乎”。
贺津行没有看苟安,而是理所当然地望着贺渊,并没有什么刻意或者在暗示什么的眼神,只是如同长辈看着寻常晚辈,习惯性的居高临下。
他垂着眸,长长的睫毛遮敛眼底的光,唇角上翘,句式也足够温和:“嗯?我打扰到你们说话了吗?”
明明是在微笑,只是带着鼻腔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意味深长。
“小叔叔。”贺渊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他坦然地回视着男人,“我正和姐姐商讨帮她完成今晚的寻物任务。”
“‘姐姐‘。”
这样陌生发音的词在舌尖滚了滚,期间,贺津行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只是顺势将目光投放到了苟安这边。
“无论听几遍都还是觉得很可爱的称呼,看来安安和阿渊聊得挺好。”
与那双平静的深色眼眸对视的瞬间,苟安在男人微笑的注视下整个后劲脖开始发麻,不知道这个人想说什么——
总之绝对不是现在字面上听上去的那种夸奖。
“可爱”这个词从那薄唇吐出来简直惊悚。
手指动了动,苟安下意识想要去触碰自己腰后那个像强迫症似的整洁对称的烟粉色蝴蝶结。
“不用。”
苟安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不用啦,贺渊!”
她一边说着,在周围所有人围观的注视中,伸手在随身携带的小口金包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一颗看似平平无奇的扣子,扔到了借物台上。
看见她扔出来的扣子,所有的人——
当然包括一直在偷偷注意这边动向的贺然,都愣了愣。
众所周知,大家默认,今晚符合要求的纽扣应该有且只有一枚。
鹿算死在陆晚的手里,胜负本应该已经分明。
周雨彤一把压住那枚在桌面瞎跳的纽扣,拿起来看了眼,同样象征着那个老钱专用顶奢的品牌logo,但是……五孔纽扣?
周雨彤都没见过这个扣子的样式,思考半晌,“这牌子的高定不是三孔吗?”
“我哪知道,so(*special order)吧?”苟安用不怎么负责的声音说,“大概是。”
周雨彤震惊地眨眨眼。
这个牌子的so?
那得年消费多少才有?
别的不问了,我就想知道在这艘船上,除了贺然,您上哪找到了第二个穿这牌子定制衬衫的人?
面对她一脸疑惑,苟安耸耸肩。
就在这时,贺津行适当出声,带着半命令的语气说:“快零点了,都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贺家掌权人发话,硬生生打断了所有人的深究。
……
众人还沉浸在这惊天的反转懵逼中。
原谅此时在宴会厅中的,大部分还是刚刚步入上流社会社交圈的幼崽,相比起他们见多识广的父母,他们对于奢侈品的认知,理论上还停留在一般常见高奢品牌每年会出现在走秀台上上、看得见、有钱就能买来的各种高定——
royal loron的高定并不是他们会经常接触到的东西。
不那么顶级的家庭,甚至他们的父母那一辈也不一定会。
什么五孔纽扣,听都没听过,如果不是贺津行开口打断,他们一定会抓着苟安追根究底问个明白——
倒也没多少恶意,纯粹好奇罢了。
借物游戏有惊无险地结束,最后罚钱的零散加起来十几个,但当然不包括苟安。
不远处,贺然三番两次想要上来检查苟安上交的那颗扣子是怎么回事,都被主持人一句“检查过了,是真的无误”打发回去。
零点的祝词时间即将到来,此时,贺津行已经带着几名随从登上了早就布置好的演讲台,贺小少爷见状,只能作罢。
他对着苟安这边的方向,三步一回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看上去整个人意难平得想死。
此时人们陆续到期,今晚需要成年的二世祖或者是早就成年的年轻人,零零散散都因为今晚的祝词演讲人来到这里——
最后人多到满满当当,居然挤满了整个宴会厅。
椅子摆少了,年长一些的就站在空地。
站在最前方的演讲台上,贺津行像是完全放弃了关于个人的形象管理,相比起往年装扮得一板一眼的成年礼宴祝词演讲者,他最终都没把那根领带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
西装外套没有穿,领口敞开露出了突出的喉结,发丝柔软地垂落扫在他额间……
衬衫袖子折叠起来挽在手肘上,一只胳膊撑着演讲台,万众瞩目下,男人的表情逐渐专注。
天然的威严从来不因为衣着是否整齐而决定,当他站在那发出第一个音节,整个宴会厅自然而然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在场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仰望着他,他们心中清楚眼下这个二十八岁的男人靠自己的双腿,断层领跑在了所有所谓同龄人的前头。
他所说的话,哪怕是废话也值得一听,嗓音低沉轻缓,最开始只是念着最官方的祝词稿,也莫名有吸引力。
他们会不由自主地认真思考哪怕只是他一个微笑的表情其中的含义……
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演讲台上,男人祝词逐渐脱稿。
气氛也随之逐渐入佳境。
在整个宴会厅的坐席安静得几乎一根针掉在地毯上都能听见的气氛中,就在这时,唐辛酒突然困惑地“嗯”了一声。
原本周雨彤正盯着贺津行不知道在想什么,堂而皇之地游神天外,此时被她这一下弄得魂归故里。
“什么?”
身子歪了歪,稍稍倒向她,准备聆听她有何高见。
唐辛酒也往她那边歪了歪,跟着压低了声音,茫然地用气音问了句:“贺总衬衫上的扣子……什么时候掉了吗?”
三秒沉默。
两人“唰”得一下,四只眼睛充满惊悚地转向身旁唯一没说话的那个人——
此时的苟大小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讲台上的人,就好像整个贺总钮扣丢失的悬案,跟她没有一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