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苡微最安静,她就坐在门口等候的长椅上,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静静地等待。
唐夏跟沈濯云进去已经有一会儿了,还没有要出来的动静。
殷占轩终于忍耐不住,顿住脚步,沉着脸道,“你妈呢?闹事儿的时候就她最起劲儿,现在出事儿了,她人呢!”
殷承安看也没看他,淡淡道,“不知道。”
殷占轩怒气更胜,“你不是跟她在一起吗,你能不知道她在哪儿?”
殷承安嗤笑一声,“你这个做丈夫的都不知道自己老婆在哪儿,我凭什么会知道?”
殷占轩气得脸都绿了,还想说什么,病房的门突然打开,沈先生拉着唐夏从里面走了出来。
殷承安站直身体,插在口袋里的手也拿了出来,眼神淡淡的扫过他们俩,唇角的弧度往下垂了垂。
自打知道沈濯云是张雪蓉的儿子,殷占轩每次见到他,就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在生意场上巧舌如簧的他,如今也变得笨口拙腮。
“爷爷还好吗?”
先开口的是殷承安,问的,自然是唐夏。
唐夏扭头看了一眼病房,低声道,“你们多陪陪他吧,我们先走了。”
她说着,就要离开,殷承安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她,就像刚刚上电梯的时候那样,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得逞,他的手半途中被沈先生挡了回来。
沈先生巧妙地避开他的手,将唐夏往怀里拉了拉,淡漠的望着殷承安,“还有什么事吗?”
殷承安阴沉的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才望向唐夏,“爷爷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你没事,这几天能不能多来看看他。”
唐夏还没开口,就感觉沈先生抓着她的手腕力气大了些,她看了他一眼,对方神色淡然,好像私底下干坏事的不是他一样。
一时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将视线挪向殷承安,平静的回答道,“我们已经订好了机票,最近要离开云安市一段时间,所以,恐怕不能。”
殷承安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唐夏会这么直接的拒绝,以前他的要求,她从来都不会说不,而现在,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这样的要求,她都无动于衷,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唐夏吗?
他捏紧拳头,眼神一沉,突然道,“爷爷已经没有几天时间了,难道你连这点儿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他那时候有多疼你,你都忘了吗?唐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无情,你的善良呢!”
唐夏顿住脚步,扭过头,目光深沉的望进他的眼睛,她冷静地说,“殷承安,不要企图用你的思维去指使我,我没有义务为你们殷家做任何事,最后,现在的我就是这样,你心目当中那个善良的唐夏,是唐氏没有出事前的唐夏,是我们没有离婚前的唐夏,你亲手把她扼杀后,又来问我善良?殷承安,你怎么问得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刚刚波动的情绪冷静下来,“我希望以后的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瓜葛,再见。”
她说完,拉着沈先生快速的进了电梯,殷承安看着她决绝的身影,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了下来,之后,很久都没有说话。
裴苡微坐在一旁,冷漠的看着,嘴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哧”笑,嘲讽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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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唐夏的情绪才平复下来,脚步也慢了下来,不知不觉松开了沈先生的手。
刚刚说的每一件,其实都是她心里话,但是那些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她也希望自己像是殷承安说的冷血无情,那样的话,别人的生死,至少不会影响到她,令她闷闷不乐。
北方的五月,杨絮满天飞,今天偏巧又赶上大风,漫天都是飘飞的杨絮,就像下雪一样,唐夏跟沈先生就漫步在这样的“雪”景中,谁都没有说话。
唐夏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将今天心里那些不愉快彻底压了下去,她回过头,发现沈先生还在发呆,他的发丝上沾了很多白白的杨絮,陪着他皱眉的表情,竟然看起来有些呆萌。
她拉住衣袖,轻轻扯了扯他,对方才回过神,“怎么了?”
唐夏伸手将他头发上的杨絮弄下来,问道,“刚刚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你跟爷——殷老师谈了些什么?”
“没谈什么,”
沈先生淡淡道,“我见他脸色不好,问他要不要叫医生。”
唐夏也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的手指轻轻滑到他的掌心,跟他十指交握,仰头道,“今天去我家吃饭吧,爸爸想见你。”
沈先生弯起唇角,轻轻说了一个“好”。
因为是临时决定回唐家,唐夏并没有特意通知唐泓,主要也是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去之前,沈先生先是开着车载着唐夏去了趟超市,买了些烤肉用的食材,沈先生说要买酒,唐夏拉着他道,“家里还有好多酒呢。”
说着,她又顿了顿,“你酒量那么差,以后在我爸跟我哥面前,别主动提起喝酒,太丢人了。”
沈先生……
他的酒量虽然不深,但也不至于到被人嫌弃的地步,沈先生本来想反驳一句,后来想到唐泓的酒量,讪讪的闭了嘴,上次的经历,果然已经成了不可磨灭的黑料,他突然郁闷起来,自己怎么就娶了一个小酒鬼,小酒鬼家里还有一只大酒鬼跟一只老酒鬼,以后过日子,家里时不时的聚个餐,要是每次被撂倒的都是他,岂不是太丢人了!
沈先生就这样一路郁闷着,跟唐夏去了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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