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眠跟裴怀霁先后走下车,在看见清理庭院的苗丽后尤眠猛地顿住脚步。
苗丽放下扫帚提声问:“你好,找谁?”
尤眠跟在裴怀霁身后缓慢地走近,“我们找苗丽女士。”
苗丽警惕地扫了眼眼前这两个人根本不认识的男人,尤其是裴怀霁。
对方人高马大的,看起来能一把把自己提得两脚离地。
苗丽一个人独居,从来都擅长预防危险情况。
所以当尤眠递出自己的户口簿时,她没第一时间上去拿,反而仔仔细细地问了好一通,直到尤眠说出安心福利院五个字,苗丽的警戒心便忽的放下了。
“你是当年福利院的小孩?”苗丽的眼神不太好,她用力地眯起眼睛去看尤眠。
事情过去快满二十年,即使苗丽有再好的记忆力,到了她这个年纪也忘得差不多了。
尤眠点点头,柔和笑着应答:“是,我当年在安心福利院,后来被人领养。”
苗丽这才靠近栅栏方向拿过尤眠递来的户口簿。
她一翻开,猛地就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瞬间,仿佛当年的那些记忆都如同潮水般涌来。
苗丽很快地将户口簿紧紧攥在手里,她抬眼去看眼前的年轻男生,果然从他的眼睛颜色里找出了多年前的熟悉感。
“是你。”苗丽苍老得布满了皱纹的一张脸上浮现起暖暖笑意,“小尤眠。”
寒风一吹,裴怀霁上前一步替尤眠挡住左侧来凤。
苗丽见状立刻道:“进屋聊。”
独栋别墅前院的栅栏被打开,尤眠替苗丽拿起了雪桶,而裴怀霁则是又从尤眠的手里接过扫帚。
苗丽蹒跚地走在两人前方,站在门口一推,满屋的热气扑面而来。
尤眠一进屋便看到了布置得非常温馨的客厅装潢,沙发上堆着毛绒毯子,上面蜷缩着两三只靠拢在一起熟睡的小猫,这里的壁炉不是装饰,此刻里面正燃烧着明亮的火。
苗丽将厚重的外套脱下,又给尤眠和裴怀霁两个人倒了两杯温热的咖啡。
“现在的天气可真冷。”苗丽边说边转身向屋内走去。
尤眠跟裴怀霁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苗丽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相册。
老人回来坐上了自己的专属摇椅,顺便也将老花镜一戴。
“小尤眠,我记得领养你的是一对有孩子的夫妇。”苗丽一翻开相册,笑着递给尤眠,说:“看看,这里面有你。”
这是一张斑驳老旧的黑白照片。
椅子上坐着两个人,后排站了四个小孩,其中最大的看起来八岁,最小的也就两三岁,被椅子上的年轻女人抱在怀里。
年轻女人眉眼清秀,烫着时髦的卷发。
苗丽一抬老花镜,笑得很腼腆,“这个是我。”
尤眠看到了当时就头发卷卷的自己,被抱在苗丽怀中。
裴怀霁的目光锁定在小尤眠的身上,眸色瞬间极其柔了下来。
苗丽是个何其聪明的人,当她在屋外看见了尤眠拿着户口簿时就猜到了两个人这一次找到这里的原因。
尤眠摩挲了几下相片,低声问:“苗阿姨,您能把当年尤家领养我时的情况告诉我吗?”
苗丽作思索状,“当年安心只是一家孤儿院,没有挂户资质,再加上当年的小孩只有照片里这些,我又是个不婚主义,便将这一批孩子都挂在了我的户下。”
“不过现在不用这么麻烦,安心福利院挂牌归国有,现在的孩子户口都在派出所。”
苗丽望向尤眠,声音非常柔和地说:“当年你的情况很特殊,收养你的那家人自己有孩子,不符合收养条件。”
“但当时孤儿院濒临闭院,他们家很富裕,我就只能同意了他们的事实领养。而那对夫妇也跟我保证过,会在有了领养事实的情况下正式收养你,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苗丽话音停了几秒,叹了口气说:“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在三年前,他们通知我之前的领养协议是无效的,也就是说这十几年来你的户口表面是在他们名下,但一旦收养方提出异议,就会退回我这里。”
尤眠一听就明白过来了尤际远和白佩兰的狠毒算计。
他们让自己顶替白霖的身份,也确实让尤眠有了尤家的户口,只不过这一切都是表面文章。
在白霖正式回国之前,尤际远和白佩兰便会就这一份做过手脚的领养协议提起异议,进行退养。
到时候尤眠干干净净的被踹出尤家,不说股份,连任何东西都拿不到一分。
尤眠能想明白的,苗丽又何尝想不明白。
可苗丽不懂尤家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便以为尤家人只是不想让尤眠分到任何财产。
豪门恩怨错综复杂,苗丽看着眼前的尤眠只觉得心中感慨万千。
“福利院有福利院的规则,我不能主动去找你,也不能去干涉你的生活。”苗丽笑着拍了拍尤眠的手背,“这些年,过得辛苦吗?小尤眠。”
裴怀霁喉结猛地一滚,眸色深沉。
反观尤眠则是很灿烂的一笑,摇了摇头。
苗丽只当这是尤眠在安慰她这个老人,老花镜后的眼睛微微湿润。
“当年这一批孩子都长大喽,现在最小的小尤眠也长大了。”苗丽笑着说。
尤眠低头看着相片,指了指并排坐在苗丽旁边的一位年轻男人,问:“苗阿姨,这个人是谁?”
苗丽笑容微收,轻叹了口气。
“他叫宋铮,是安心孤儿院的第一任院长,从我见到他的时候你就被抱在他的怀里,当时月份好小,也才四五个月吧。”
尤眠一怔,“那他是我……”
苗丽知道尤眠想问什么,她摇摇头,“不是,宋铮说过你姓尤,叫尤眠,而他抚养你是为了尽到做朋友的责任。”
“他或许认识你的亲生父母。”
裴怀霁立刻沉声问:“那这个叫宋铮的,他现在在哪儿?”
苗丽抚了抚膝盖上的毛毯,“刚才我不是提到过孤儿院有一次濒临闭院吗,那是因为安心孤儿院里出了一场大火灾,宋铮为了救火场里的小孩,走进去,就再也没走出来。”
“宋铮一去世,支撑着孤儿院的资金就断了。”
尤眠闻言只觉得茫然又空白。
难道唯一一个知道他亲生父母是谁的人,就这样离开了吗。
裴怀霁蹙眉问:“那宋先生当时没跟你说过关于尤眠父母的事情吗?”
苗丽摇摇头,“他很避讳谈起这件事,只是常常抱着尤眠。”
“小尤眠很聪明,两岁就展露出惊人的数学天赋,他对色彩的感知也超出常人范围。”
苗丽注视着尤眠,眼底是温柔笑意,“你当时很小,却总喜欢爬得高高的,坐在书柜顶上做加减乘除的数学题。”
“宋铮当时说了一句话……”
尤眠瞬间眸色一紧,“什么话?”
苗丽思考了一番,说:“我只记得宋铮当时说过一句,原来眠眠你也是个天生的冒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