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真相——这就是她!亲眼目睹,信了吧?(终)
帐篷是全自动家庭露营专用,空间倒是完全容纳得了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
拉链一拉,陌希对于过于狭小的密闭空间向来都有着自己的不适应,苏衍止不动声色地给拉链处留足了缝隙。
陌希不是没有在野外入睡过,当初和岩岩辗转到东京,也曾在晚间坐着最普通不过的客车从乡间到城镇,从城镇到乡间。
睡的时候,也便在车上将就下。
而岩岩,则被她抱在胸前,一下又一下地轻抚。
如今,躺在狭小的帐篷中,将身体裹在睡袋里,旁边,是苏衍止,两天共用一个双人睡袋。至于岩岩,则用着他的小睡袋,睡得香甜。
寂静狭小的空间,连呼吸都有些不自然。
实在是睡不着,她摆弄着手机。
躺在旁边的苏衍止时不时还轻抚着熟睡的岩岩的小脑袋,那样子,也不知是在安抚他睡觉,还是在故意吵醒他。
陌希看得眼抽:“你就不能消停下吗?”
借着手机屏幕的灯光,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苏衍止那些个小动作不断。
后者却似没有自觉,义正言辞:“我这是给他赶蚊虫呢。”
帐篷就那么点大,哪儿来的蚊虫钻进来了?
还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啊,睡不着就直说,自己睡不着还故意打搅儿子的好梦……
突然之间,那只原本在岩岩头顶盘旋的手便落到了她发丝上,然后,再一点点顺滑着摸索。
“这是在给我赶蚊子?”冷不丁便开口质问,陌希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如果我说我只想给你做个按摩缓解疲劳,现在还来得及吗?”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不俗。
以防吵醒岩岩,陌希没怎么计较,而是转过身将他放在一侧的手机给取了过来。
开机,解锁,下载游戏软件,然后……丢给他。
“实在是睡不着的话,苏总不妨玩会儿游戏打发时间。”
面前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款最新游戏app,他虽然投资的项目中涉及到了游戏软件,可并不代表他平日里有时间去琢磨这玩意儿。
抽了抽眼,苏衍止退出软件,继而建议道:“要不咱们来看点有益身心的东西?”
嗓音带着丝丝磁性的诱/惑,所谓的有益身心的东西,瞬间便让人将神经触及到了某个敏感点。
这个建议一经提出,陌希直觉便反对:“我的思想觉悟没到那个高度怎么办?”
“看你又胡思乱想了吧,平日里没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黄色东西吧?我说的是看一些咱们以前的照片!照片好不好!别想歪。”
手机映照的光芒中,那张俊脸上明摆着一副耍奸得逞的样子,还真是有够欠揍。
陌希索性转过身不去理他,任由他自己一个人去折腾。
“故意转过去算什么事啊?小心我玩一出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岩岩在手,天下我有。
苏衍止说归说,不过怕吵醒儿子,还是特意压低了嗓音。
翻出手机相册,他一张张翻阅过去。
其实里头的照片并不多,大抵都是陌希和岩岩回国之后这一年来他陆陆续续拍的以及早些年他和陌希两人恋爱期间的温馨点滴。
见陌希并没有受威胁转过身来的意思,苏衍止也不以为意,而是感慨道:“想当初你还真是狠心啊,就因着那莫名其妙的申明书就打包走人,甚至还差点打掉……如果当时你肯问我一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意外,而我也就不需要靠着这些照片来想你了……”
陌希离开的日子里,他并不好过。
什么叫做蚀骨的思念,没有真切体会过的人,没有资格来评判。
可若在那份思念中还有太多的想不通以及对她太多的怨太多的不解,又爱又不忍心恨,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让人崩溃。
*
“我好像从来没告诉过你我曾患过抑郁症吧?”
伴随着手机若隐若现的光芒,苏衍止的声音突地沉重起来。那幽深如同陷入久远记忆的怅然,让躺着装睡的陌希倏忽间一凛。
她从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这些。
一如,他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她在国外发生的所有事情。
曾经听到过这样的话,两个人的距离即使再近,心远了,很可能便会越走越远。
其实她一直觉得,她和苏衍止如今的状态,便是如此。
只不过,听着他说抑郁症,她的震惊无以复加。
向来无往不利的他,竟然也会……
“每周必做的三件事是,固定看心理医生,固定翻看手机相册,固定飞往任何一个国家。”
苏衍止的声音清冽,黯淡中却有着他的万般无奈。
这种情感的漩/涡中,她的离开,从来都不是他的放手,而是她生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甚至连离开的原因他都被蒙在鼓里,连挽回一下的机会都被她狠心吝于给予。
什么都不知道,一头雾水的状态下,他就这么失去了她。
那段时间,他其实都走不出来。
内心强大的人,往往真的面临致命的打击,所有的一切便会砰然轰塌。
有时候,从来都不是最强大的人胜利了,而是他还没有等来那个能够让他轰塌的人。等到那个人出现了,那么他,便只有一败涂地的份。
“你……”陌希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是那般无力。
她当年的离开,两人不是没摊开来谈过,她也知晓那一切不过是她被算计了罢了。
屏幕黯淡了下来,重新陷入黑暗中,苏衍止的声音沉稳清润,克制压抑着什么:“我换手机的频率很高,但有三样,我从来都没有变过。其一,手机号。其二,手机密码。其三,将前手机的相册照片全部导入新手机。”
听到再次谈及手机相册的照片,陌希突然很想问他,他究竟有没有看到那上头的照片,究竟知不知道其中有一张,是有关于他和洛婳的?
不堪入目的照片,男人的手指与女人的身体,组成一幕让她呼吸为之一窒的画面。
“你导入这些照片时,真的有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过上面的每一张吗?”
明明心里头想要憋着的,可还是不经意便问了出来。
也许是黑夜更能够触及人的敏感神经,也许是他的话轻易拨动了她的心弦。
被陌希问及,原本还沉浸在感慨过去中的苏衍止蓦地一怔,不慎分明的光影弧度中,似乎能够瞧见他唇畔勾起的那抹自嘲:“没有。”
简短两字,却是囊括了他的内心。
越是思念,便越是不敢去面对。
深怕多看一眼便会万劫不复,便会将这抹思念加深。
本就已经扎根在深处了,若再加深,那他便不是午夜梦回难以成眠,而是难以呼吸了……
“陌希,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弱者,也有自己不敢面对以及逃避的事情。”
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陌希懂了。
他一直留着那些属于她和他的照片,可他却从不敢轻易去看。回忆多么美好,现实就有多么残忍。
这于她而言,又是多少相似呢……
他如此一说,陌希也便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那张混入其中的照片从来不曾被他发现……
“你确定,你的手机里头只有我们的照片,而不是混入不该混入的人?”
陌希的试探太过于明显,苏衍止饶是刚刚对于她的试探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有什么一点点通透起来。
混入了不该混入的人?
重新按亮手机屏幕,苏衍止刚要继续查看手机相册,却被陌希夺过了手机。
“很晚了,睡吧。”
如果说苏衍止有他不敢面对以及极力想要逃避的事情,那么此刻的她,又何尝不是?
有些事情,已经横亘在两人之间了。
她下意识的反应是那般明显。
拒绝再次面对,拒绝剖析,拒绝听所谓的解释……
将苏衍止的手机关机,陌希借着关机时手机发出的微弱光芒看着依旧好眠的岩岩。
小家伙白天玩累了,晚上居然睡得如此深沉,轻轻的鼾声从他那小鼻孔发出,听起来竟带着满满的喜感。
见陌希一副不想聊了关灯睡觉的架势,苏衍止还真是莫可奈何。
手机被剥夺,结果他想溜进她被窝里头,却又被挤了出来。
“睡你自己的睡袋。”
他有心买了双人睡袋,结果还被如此狠心对待。
那点昭然若揭的心思,竟是没有发挥之地。
当然,岩岩在场,其实他也没真的打算做些什么。只不过,碰碰摸摸的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呢?
“男人长时间如此,其实对女人而言是幸福度降低的征兆。”
条条在理地归纳总结着,苏衍止不敢将自己的不痛快写在脸上,却表达在了文字里。
“难道我的幸福度还不够低吗?”
轻轻松松一句,苏衍止躺枪。
他竟无言以对!
*
夜里头陌希其实睡得并不安稳,虚虚实实,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境困扰,总觉得难受得慌。
一会儿梦到弥留之际的母亲亲手将那条怀表项链交托到她手上时的神色凄楚,一会儿又梦到父亲不顾自己的安危护着她从山坡上一路滚下时的满身鲜血。一会儿又梦到伊章波泯灭人性残害父亲的染血画面……
一会儿梦见苏衍止搂着洛婳的腰肢与她深情接吻,一会儿又梦见苏衍止伸出那几根碰过洛婳的手指来碰她……
冷意溢出额头,她不确定梦里的自己是不是不断梦呓着。
只不过醒来时,头顶却是敷着一块毛巾。
入目的,是帐篷顶上那浅淡的纹。
帐篷依旧是留了一条缝,从里头亮堂堂的程度来看,可能已经到了早上六七点了。
苏衍止已经不在帐篷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准备早餐去了。
至于岩岩,小胳膊小腿缩在睡袋里头,老老实实地窝着,小嘴卟滋卟滋地似乎在梦里头梦到了什么好吃的,抿得欢快。
取下额头上敷着的毛巾,陌希坐起身来。
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她用手心手背碰了碰额头。
没有高温的迹象。
难不成夜里头她发烧了?
露个营,居然还折腾出病来了?
“苏衍止?”陌希试探着喊了一声,外头,并没有回应。
她这一喊倒是将岩岩给喊醒了。
小家伙昨儿晚上睡得早,早上其实早就醒来过一次。不过见麻麻还在睡,坏爹地又在旁边示意他不准吵醒麻麻,他也便勉为其难地陪着麻麻一起睡了。
结果,便到了这个点。
“麻麻?”眼睛睁开一小条缝,岩岩将手背在眼睛附近抹了一下,这才嗯嗯啊啊地从睡袋里头钻了出来。小胳膊小腿伸展开来,舒舒服服地做了一个懒腰的动作。
才不过一晃眼的功夫,还睡眼惺忪的小家伙一下子就精神抖索起来:“麻麻!坏爹地说今天咱们可以去湖里头捉鱼哦!”
捉鱼是门技术活。
从没有亲自下水捉过鱼的岩岩表示,很感兴趣!
陌希抚了抚额:“之前让你在爷爷那边的水池里钓鱼,也没见你这么积极啊。”
这会儿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嘿嘿……”讪笑两声,小家伙一副被戳中真相的样子,“岩岩觉得抱着根鱼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钓鱼好傻……尤其还是那么冷的冬天!!!”
那会儿苏衍止被苏老爷子吩咐去钓鱼,大冷的冬天,岩岩窝在温暖的客厅里看着,可是心有余悸,都替他冷啊……
所以,聪明如他,才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他还是很热爱亲自钓鱼滴!
小孩的心思,你永远也别猜,猜来猜去可能都猜不对。
陌希对于这孩子一套一套的想法,不得不做出一副领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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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衍止将帐篷搭建的地点距离湖边很近,十几米的距离,地势上倒也不怕湖水突然来个袭击或者夜里突然来场暴雨。
不知是不是睡野外的缘故,陌希睡觉时并不安稳,时不时地说些梦话。
当然,苏衍止印象深刻的是她在睡梦中叫了他的名字。
那般绝望而又悲伤,孤注一掷,仿佛给她和他画上了一个永远的句号。
额头贴上她的额上,他这才敏感地觉察到她是发烧了。
这段时间他毕竟播种播得比较欢快,虽然以防万一带了感冒药,却不敢让她随意服用药物。小心翼翼不发出声响地去准备了水和湿毛巾,他敷在她额头。
夜里,他便一直守着,偶尔眯会儿眼睛。
早上天亮,他和岩岩交代一番便出了帐篷。
今天早上这一餐其实他并没有计划得多么复杂。只是简简单单地喝一瓶牛奶吃个面包或者几块压缩饼干了事就行。
中午打算利用烧烤架做个烤鱼……所以,上午的时间便决定在湖里头捉一两条鱼。
对于此,岩岩自然是举双手赞成。有的玩,他从来都是极力支持的那一位。
车子停在不远处,苏衍止去车里取早餐。
“滴——”的一声轻响,车锁解开。没想到的是,他刚走近,便发现车的另一侧站立着一个人。
倚靠着车门,她就这样静静地驻足,也不知道究竟在这儿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