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裤子被裁剪得太合身,猛然下蹲时,听到哪里扑一声,像是缝线开裂。但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把人背回去,哪怕是光腚都行。
季听现在十六岁,身高刚过170,背后的人比他高出不少,他只能抓住垂在自己胸前的胳膊,让背后人的两条腿拖在冰面上,踉跄地走向机甲。
白伽已经将机甲摆成半趴半侧的姿势,舱门就挨着冰面。季听刚行到舱门口,门便打开,白伽将他和身后的人迅速拖了进去。
舱门关上,将那些极寒空气都关在了外面。季听脚一软坐在地上,还来不及喘气,便将趴在地上的人翻了过来,伸手去探他胸口。
但他右手刚刚探出,便僵在了半空。
机甲内的温度被白伽又升高了些,像是一个炎热的火炉。面前人脸上的冰霜已经飞速化掉,显出一张沾满雪水湿漉漉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好看的脸,就算紧闭双目,脸色苍白如纸,也依旧无损他的俊美。
但他却分明不是戚灼。
季听虽然置身于机甲舱内,身体却比站在冰天雪里还要冷。他没再细看这人,牙齿咯咯打着战,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茫然地回响着一句话。
哥哥呢?哥哥在哪儿?哥哥现在在哪儿?
“这个人不是戚灼……他长得好像你啊……太像你了吧,这是谁……还活着,只是昏迷了……离星舰启航的时间只剩下六分钟了……”
季听断断续续听到白伽冷得发颤的声音,却只捕捉到六分钟这个词。他倏地站起身,哑着嗓子道:“这人应该是和哥哥一起执行任务的,我在这里发现了他,那哥哥也就在附近,我再去找。”
话音刚落,机甲脑袋方向就响起两声砰砰,像是敲门一般。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主控屏,看见一架暗红色机甲就蹲在躺倒的训练机甲前,伸着手指在敲它的头。
其中一面近距离小屏上,可以看见暗红色机甲胸前的编号,三个醒目的数字:125。
“哥哥!”季听又惊又喜。
全息屏里的125机甲又敲了两下训练机甲的脑袋,像是已经知道舱内的人正看着自己,一根金属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充满浓浓的警告意味。
季听脸上的狂喜瞬间散去,和白伽一起打了个哆嗦。
125机甲朝着星舰方向做了个手势,并嗖地飞上天空。季听和白伽连忙冲向操纵器,手忙脚乱地打开外骨骼支架,也驾驶着训练机甲追了上去。
两架机甲全速冲向星舰,125机甲领航的速度快于训练机甲,但总会在中途稍作停顿,等训练机甲追上来后再继续前进。
小停片刻的暴雪再次落下,每片雪超过十五公分,像是下坠的一块块飞盘,机甲身躯也不断发出扑扑的轻响。
虽然光线骤然变暗,可见度大幅降低,主控屏上也模糊不清,但屏幕上方一直有架暗红色机甲,始终处于季听的视线里。
“只有三分钟了。”白伽在提醒。
可是哥哥在呢……
季听无比安心。
“只有两分钟了。”
哥哥在呢……
季听不急不躁。
主控屏里出现一座巨大的黑影,从屏幕上都看不了它的全貌,那是停驻在冰冻行星上的艾尔玛星舰。125机甲飞到舰门口后没有进入,就悬浮在门前半空,转头看着冲来的训练机甲。
“十,九,八……”白伽开始冷冰冰地倒计时。
训练机甲呼啸着穿过风雪,在白伽倒数到三时飞入舰门,125机甲紧跟其后。
“一!”
随着白伽倒计时结束,舰门开始合拢,巨大的舰身连接发出几声沉重的震响,艾尔玛星舰终于启航。
季听直接飞去学校作战室方向,将机甲停在它该在的位置,迅速关掉系统,和白伽很有默契地冲向舱门,准备最快速度逃走。
“这个人怎么办?”白伽看着还躺在舱里的那人。
季听一步不停地从那人身上跨过,伸手去拉舱门:“我们先出去,然后直接去找医疗官。”
舱门拉开,却正对着另一架机甲的舱门,两者之间只隔着十公分。
一名身形高大的英俊男人靠在对面机甲的门框上,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两人。
他看上去二十多岁,头发剪得很短,锋利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匪气。他上半身是一件灰色短袖t恤,作战服上衣搭在右肩上,露出两条结实有力的小臂,胸前也隐隐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年轻男人靠在门框上,姿态闲散,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却带给人满满的压迫感。
“你俩——”
哗!
季听把刚拉开的舱门又迅速关上。
“逃不掉的。”白伽冷静地道。
下一秒,舱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年轻男人长腿一迈,带着满脸冷意跨了进来。
戚灼还未吐出半个字,季听就急声问:“哥哥你不去军部吗?螅人舰队会追击我们,军部现在肯定很忙。”
“螅人舰队最快也要半个小时才能赶到冰冻星,而我们那时候早已经过跃迁点,跳到了七千光年外。所以军部现在不忙,也不缺我这名行动队队长。”戚灼冷冷地道。
“哦,不忙啊。”季听眼珠乱转,看到躺在舱里的人,便立即指着他道:“你看,你看他,是不是你带去的机甲兵?”
那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脸侧在另一边。戚灼眉头微皱,将季听的事放在一旁,一个箭步跨了过去。
他将作战服顺手搭在旁边,手指按上那人颈侧,嘴里问:“在哪儿发现的?”
“就是你找到我们那里,那时候我刚把他拖进舱。”季听观察着他的表情,“他人没事吧?”
“还活着。”
戚灼按住挂在耳上的耳机,发出简短的命令:“把我停在学校作战室前的机甲开走,另外再来两个医疗兵,带上担架,一号训练机甲里有伤员。”
戚灼挂断通话,打量着地上的人。
“他就是穿的这个?没穿隔寒服?”
“是的,但受冻的时间很短,我发现他的时候,衣服只起了一层霜。”
“……没听说我们有人受伤啊。”
戚灼伸手托起那人的下巴,将他脑袋慢慢回正。
却在看清那人的容貌后,动作一顿,神情也变得有些惊诧。
昏迷的人紧闭双眼,两排长睫被水汽濡湿成一簇簇,柔软地覆在眼睑上。鼻梁挺秀,薄薄的唇瓣形状完美,还生着一颗小而圆润的唇珠。
“是吧?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见戚灼发愣,白伽冷不丁在一旁开口。
季听问:“什么感觉?”
“你没看出来吗?”白伽反问。
季听满脸都是茫然:“你在说什么?”
白伽上下打量着季听:“我从来没在舰里见过这人,虽然他看上去年纪比你大了不少,但你们俩长得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