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男人无奈,浓眉蹙拢,下颌紧绷。那被他放在身侧的双手终于扬起,落在许欢肩头,“我无意将渊渊抢走,更不会因为其他人阻止你。只是里面那么多人,你跟谁闹,也闹不过。”
“许欢,你不该总是想当然,嗯?”
“呵……”
许欢没有任何犹豫的,拨开他的手。
她默默扬起脸,退离了两步,“说得真好听。似乎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都是在默默为我着想。”
霍霖深扬了扬眉,以为她终于不再那么偏激,终于能正视两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
那因为愤怒而绯红的脸颊,如今在路灯映衬下,竟格外妖冶。
夜幕深沉之时,此时的许欢在黝黑的天幕旁,格外迷人。
霍霖深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深黑的眼直勾勾落在她身上,许久也不曾移动开。
可许欢却只凄然一笑,艳红似血的下唇上,是被她咬出的一排红印,“你为我着想,所以我在里面呆了五年……”
“你为我着想,所以我哥现在正面临起诉、所以我们家继续分崩离析、所以连渊渊的抚养权也一并拿走了!”
“霍霖深,你若是真为了我好,就该放过我哥,就该把渊渊给我!”
她声音尖锐,还有些干涩嘶哑。
因为过于激动而血气上涌,一时间竟抑制不住地呛咳起来。
男人眼睛瞠然瞪大,没有半点犹豫就朝她伸出了手。
可才碰触到许欢,便被毫不客气地甩开。
“你别碰我!”
许欢又退后几步,每每他上前,她便像见了什么恐怖的事物,漠然避开。
他不过是想帮她顺顺气……
霍霖深看了看她激动的神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悬在空中的手。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他突兀地将手收回来,放在身侧。
“好,我不碰你。”
那声音低低哑哑的,却又柔又温暖。
许欢还当自己听错,有些不敢置信。
她便半信半疑地扬起脸看着他,眼睛里却都是戒慎。
霍霖深突然敛起了情绪。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欢就已经开始抵制他了。
他渐渐发觉,以往亲密无间的记忆都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从六年前开始,他便亲手将这个曾深爱自己的女人一步步推远……
“霍霖深,我有时候真不懂你,你若真的被心里的内疚逼得难受,若真心想弥补什么。又打从心底不愿意给我想要的……那就请你离我远远的。
“我现在看见你,就会想起以前那些事、想起还被拘留的我哥,想起渊渊、我觉得喘不过气。”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许欢好似没有瞧见他眼底的伤,那被不知道多少情绪凝结而成的情绪,沉淀在眼底。
她是明知如此,却还坚持这般说话的。
许欢总不愿再和这男人纠缠不清,更不愿因为他做的一些事而心软。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突然又失去了一些东西。
霍霖深哑声开口,发丝凌乱,落了一缕在眼角,正好将他冷硬的五官线条软化了一些。
那声音很低,也被风吹散了一些。
“许欢。”
他突然唤她,哑哑沉沉的,像教堂里响彻天穹的梵音、像以往的某天夜里,他曾在她耳边说的话。
以往每一次,都会许欢悸动异常,往往连心都酥了一样。
而这回,她面上只余下漠然。
“你真就这么怨我恨我?”
许欢轻叹,“是。”
男人眯了眯眸,又仰起头看了看没有繁星的夜空。
许欢瞧不见他的表情,便只听见耳边那道熟悉的声音,“好,那你要我怎么样才肯消气?”
“我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见你。”
许欢说这话,没有半点犹豫。
哪怕是看着他的目光,也依旧干净清澈。
男人忽然全身僵硬,半晌之后才勉强扯开唇笑了下。
而留在唇畔的,都是苦涩。
他很想揪着自己心口,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苦涩压制住。
却又只能握紧双拳,漠然点头。
“我知道了。今天你先回去吧,明天周末,我会让人把渊渊送到你家里。”
“那我哥他?”
许欢心里还记挂着梁琛,一时情急,便追着他问。
霍霖深走了几步,才听见她在身后的追问,便也没说话,只用眼角余光瞧了一眼她的影子,“渊渊是我的女儿,为她着想是我该做的。梁琛与我,却没太多关系了。我已经让了一步,剩下的、你总不能一直不劳而获是不是?”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可我哥他之所以被起诉,不是因为你么。那么到时候还是……”
“许欢,这些就够了。”
他打断了她。
许欢张着嘴,听他说话。
可面前的男人却只留着一道背影给她。
许欢什么也没听见。
她后来想,或许霍霖深当时是说了什么的,只是背对着她、又逆风,所以最终什么也没听见。
继而霍霖深脚步沉稳地渐渐走远。
直到消失在视野里,许欢耳里也依旧是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