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元愣了一下,才缓慢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是被人轻轻握住了。
带着炙热体温的实感从被握住那处的皮肤上传来,姜清元从自己的世界中脱身出来。
“真的这么讨厌我啊?”
金十八的声音在问他。
和他平时跟谁都不服的大嗓门相比,这一刻男人的声音轻轻的,有种莫名安抚人的平静。
都不像是他了。
金十八伸手,放轻力道地把姜清元的手指慢慢掰开来。
姜清元这才发现他手里正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
因为姜清元始终低垂着脑袋。身材高大的男人于是直接在他面前蹲下身来,他抬头去看此时姜清元的脸。
为防止他再揪自己的头发,金十八一握住他的手就不肯松开了,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跟前,小心地握在自己手心里。
他死也忘不了他刚进门时看到的一幕。
姜清元垂头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一只手下意识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不放,而他自己竟然对此毫无意识。
金十八沉默良久。他重新开口时,声音发着哑。
“可能真像你说的那样吧,说了那么多,其实我根本就是不敢。”
“还记得我们去电影院的那天吗?你牵我手的时候,我其实没睡着来着。”
他知道。姜清元沉默地深深埋着头。
“你知道吗——我说这个你不许难过奥——本来看电影的那天就想跟你喊停来着,但是到最后我也没有。我是怎么了呢那时候,后来我想起来了,我那天实在是……太高兴了,高兴上头了。”
“我不知道啊。那是你们说的‘喜欢’不?”
个高肩宽的男人蹲在他面前,占地体积也不小了。金十八这个男人向来玩世不羁的那张脸第一次忽然有几分怯生生地、讨好地冲他笑了一笑。他自说自话似的低声说:
“那怎么办,我嘎嘎喜欢,稀罕飞了,稀罕得冒漾了。”
金十八微微偏过头,男人的脸往他手心里左右蹭了蹭,力道依然有几分粗鲁。
“哥今年三十五了,你得给我点反应的时间啊。”
“哥还不如你呢。让你等久了是不是?”
“所以你讨厌我是对的。讨厌也好,怀疑也好,甚至想找一车人来揍我一顿都行——不管你信不信,你找不到的话我就替你找。哥只求你一件事,别再生自己的气了。”
千言万语,金十八想说的有很多,但最后他:“我挺不是人的,我是傻逼。”
我错了,真的。
他已经对姜清元道了太多次歉,显得这句话在此时都变得有些苍白了。
“讨厌我吧。”金十八笑着说:“不管你怎么讨厌我。我都还是最喜欢你。”
他后知后觉,自己好像离不开姜清元了。
“别难过。我以后不会再随便出现在你面前了,这样行吗?”
不知过了多久,雕塑似的姜清元终于动了。他推开了金十八的手。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金十八深深凝望了他的脸片刻,感觉他已经比刚才好了一点点。
“好。我知道了。”
那一天金十八真的如他所说,让姜清元一个人安静了一天。
棋院的人说那天有个身影一直守在门外,姜清元就当做没听见。
*
在那之后姜清元过了几天清静的日子。
今天是一个阴天。从早上起天色就灰沉压抑着。姜清元在家门口,正要像往常那样上车去学校。
他还以为这样安稳的日子会持续下去,但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打破。他和司机都忽然听到一把来自某只猫的大烟嗓远远地就开始扯着喊:
“咪!”
“咪!”
路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只三花猫的身影,正在一路摇摇晃晃地朝这边奔跑过来。
再定睛一看,这猫其实不是摇摇晃晃,而是它背上背着的东西使得它一跑动起来如同整只猫在左摇右晃。
司机怕这野猫抓伤了姜清元,刚要下车抓住它。担心丧彪被抓伤,姜清元已经先上前一步,在他之前就两手把丧彪抱了起来。
丧彪马上就不叫了。
丧彪的猫背上被人绑了一支红玫瑰。
好老土的招式。
姜清元没有波澜地心想着。
“有背带,看着应该是家猫。”司机在一旁道。他看姜清元抱着猫还没有松手的意思,便主动道:“那我去找找看它的主人在不在附近。”
司机离开之后,姜清元站在车旁,解下了丧彪背上的东西。
一枝玫瑰。
颜色也很传统,火红艳丽的正红色。
姜清元发现花蕊里面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的光,便伸手进去找了找。
还真的有。坚硬冰凉、棱角分明地硌着手。
片刻之后,姜清元从花里拿出来一颗钻石。
是跟丝缎般红得发黑的玫瑰花瓣一样的红颜色。一看这熟悉的大玻璃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
姜清元放下丧彪,沉默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金十八说不会出现,从那天起果然就再也没有在他眼前出现过。
只是这人的存在感依然有点强烈。
这次送的玻璃和以前那些相比起来比较小,只有一克拉左右的样子。
但这个尺寸在红钻里已经算夸张的了。现存在世界上的一共才几颗红钻?
应该是粘在还没完全开放的花心里的,这才确保没被丧彪一路颠簸弄丢掉。
此刻这颗钻石放在姜清元掌心里,在自然光下显现出绚丽的火彩。
“少爷!”司机从远处小跑过来,他喊道:“问过了,附近没有看到主人的。”
“嗯。”姜清元这才回过神,他和地上的丧彪对视,说道:“一会把它交给保安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