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也完全没预料到车里竟还有一个人。
姜清元的忽然出现,直接让他魁梧壮硕的身形肉眼可见地抖了一抖。
——车里的姜清元没看到。在那人扭头过来看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来了。是他仅有一面之缘的,贺超龙的那位“大哥”。
姜清元顿时坐正了。
因为已经对视上了,之间相隔距离又有些远,所以他在车里微微欠身跟人家打了个招呼,周到而礼貌。
毕竟对面再怎么说也算是帮过他的忙,看模样不是个长辈就是地位比他高的人。
打个招呼是应该的。
那个墨镜反戴五大三粗的大汉慌乱无措了一秒,看姜清元都打招呼了,于是这边也连忙局促地跟着深深弯下腰鞠了一躬。
于是现场就形成了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开始互相鞠躬的突然礼貌画面。
一时没人开口说话。当然其中一个并不会说话。
空气如此安静了有漫长的好几秒。
殊不知此时光头大汉雷子无声中已经慌张得脑门都在狂冒瀑布汗了。
他虽然块头大但是胆子丁点儿小,最不禁吓,经常被贺超龙无情嘲笑。
而这时候距离那个始作俑者进去才刚刚没多久。场面一度变得千钧一发了。
姜清元感到有些疑惑,他正要打开车门下车时,终于从大门里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对方是朝这边跑来的,于是两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远远地就见宅子里有一个身影正匆匆地小跑过来。
姜清元在车里看清了,那是金十八的身影。
男人从黑铁大门里出来,他一路小跑,嘴里一边喊着“来了、来了”,小跑路过大汉身边时,还绷不住地直接哈哈笑出了声。
仿佛是在跟谁开玩笑似的。
看起来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很要好。
姜清元这会还坐在车内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看起来保镖今天不用上班。
就在一天以前姜清元还以为这人会礼貌性地发个消息问一下自己生病的事。
不过他都让贺超龙过来看望自己了,也差不多。
刚才还在踌躇要不要下车,这会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不用下了。
因为那位光头大哥就在看到金十八终于出现的一瞬间他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粗手粗脚地带着他的大剪刀一溜烟跑没影了。
逃跑速度之迅猛让人很难相信那是刚才的大块头。
相对的,那边的金十八一手插着裤袋,朝姜清元的车走了过来。
从始至终姜清元只是一个人端正地坐在车里。
“哟。”
男人俯下一点身来,探头看向窗内。他跟姜清元打招呼,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随性。
刚才放下的车窗还没关上,一只满是纹身的手臂随意地扶上了车顶。
他这只手臂一扶上车顶后,姜清元能明显感觉到车内本来还挺宽敞的空间一下逼得狭小。
很奇怪,有种被壁咚了的错觉。
姜清元还为此疑惑了一下。
金十八眼睛盯着车里的人看,略歪着头,像寻常似的问他:“感冒好点妹?”
姜清元现在已经不奇怪他对于自己的事情一清二楚了。
他坐在车厢这个封闭空间里,车窗外金十八低磁的嗓音像是在耳廓边被放大了一样。
“已经好了。”
以前怎么没发觉车厢这个地方这么奇怪。
金十八问他:“好了怎么不来找我玩,嗯?”
姜清元看他一眼。
那个人就笑:“行吧。不来找我也行。那等我去找你吧。”
金十八就没有再说什么了。他换了个姿势,手臂搭在车窗上。
姜清元没有看他,余光里瞧见他肤色黝黑的小臂和青筋凸起的手背。男人的食指在车窗缝隙上漫无目的地点了一点。
“我的错。下次不让你淋雨了。”
主要是金十八还真没想到还有男的能因为淋雨生病卧床。
他难得语气放软了,虽然配上那张随时都轻佻微笑着的脸,听起来像只是在客套。
姜清元反应过来,他们还在说感冒的话题。
金十八想起来什么,他摸了摸自己此时身上的口袋,除了烟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抬起头朝姜清元笑:“怎么办,今天啥也没带,糖也没有。”
姜清元不知道该不该说。金十八第一次见面时给他的棒棒糖他也没有吃,丢了。
毕竟当时他只是个奇怪的陌生人。
姜清元正在想着这事,感觉自己头发上忽而压上来一只温热的大手。他手臂上的蛇行般青黑的纹身一瞬间离得姜清元的脸很近。
他人高马大的,手骨张开也宽,都有姜清元的脸那么大了。金十八的手放在他发顶上,用力地揉了揉。
“这几天太忙了,哥哥下次补偿你。”
姜清元想说不需要来着。
那只大手从他头顶拿开时,青年还是刚才那个挺直的坐姿,那个平淡的表情。一言不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