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沉默地站在那看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浑身写满了抗拒和厌恶。
“抱歉。”姜清元道:“没别的事的话,我要先走了。”
男人歪着头看他,没有说话,脸上戏谑的笑意还没消失。还是那个散漫随意的站姿,
姜清元拉了一下狗绳,最后朝对方一颔首,他转身走了。
他和小白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直到他们一步步地走远了,幸好身后的人也始终没再出声喊他。
姜清元转身离开后,男人也开始弯身收拢起地上拖着的长长的水管。
破管子买长了,刚才浇树就甩了他一地水,这会滴滴答答的看着有点埋汰。
他收拾着手里浇花的水管,回想起刚才那对漂亮的眼。
青年应该拥有一双温润杏眼,但纤长眼睫之下,瞳色浅淡的眼睛里清凌凌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留不下痕迹。
怎么会有人看人时的眼睛是这么冷清的。
姜清元已经往前走出了一段路,余光看见保镖已经不理他了,又觉得好像无事发生,刚才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还接着想去前面问问猫,顺便以后没事少来这边。猫要是实在找不到,那也只能算了。姜清元想。
但他还是想再找找看。他正出神思索着,就听后方远远地传来一声:“喂。”
牵着狗的青年停步,回头望去。
两人中间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样一看男人站姿真是十分恣意。他抬着胡茬青黑的下巴,食指和中指夹着烟,问他:“你的猫长什么样?”
头上传来鸟鸣阵阵。
“……”姜清元站在那里,第二遍回答他这个问题:“三花猫,耳朵有点小。”
对方似乎真的只是单纯想问他这个问题而已。姜清元看见远处的男人转回去不再看自己。
“知道了。”他说。
知道什么了?
姜清元有点莫名。
他这次是真的牵着小白离开了。
这天毕竟什么事都没发生,姜清元后来全副精力放在备赛上,也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男人又新点了一根烟。活干完了,他一手插腰地站在大门前,观赏自己新栽下的两棵气派的日本黑松。
足有一层楼高的观赏松树,枝干遒劲,绿叶葳蕤。往那一摆像国画似的。
男人目光悠哉,嘴里吐出团团烟雾。
富家小少爷忽然发善心想要救猫了。
听着怎么那么让人想发笑呢。
有句老话叫,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少爷们多长出来的那颗良心是消遣用的。
实话说,像刚才那种的一看就是温室里养出来的不知疾苦的小少爷,他平时挺烦的那种人的。
那只猫和千千万万的流浪猫狗相比有什么特别的吗?不,世上最特别的是少爷那颗自以为是的良心。
放在他以前连看都不屑多看一眼。不是“有钱却很善良”,是“有钱所以善良”。
他会在今天心情上来了到处找猫,也就会有哪天心情不好了把猫一脚踹开。
他总不吝于以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测人类。毕竟和锦绣堆里长大的少爷不同,他以前也是在底层吃屎长大的人。
看着眼前的两棵新栽下的,气势不俗的新宠,男人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难得今天心情还不错。
他唇角弯起,生出了某种捉弄的心思。
反正小阔少不是也闲得慌吗?
……
*
姜清元想起来了。
知道是找猫那天发生的事后一切变得有迹可循。
“你大哥是谁?”姜清元问眼前的贺超龙。
无论如何那种被盯上的感觉还没有消失。姜清元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普通的找猫。
贺超龙正在两手一起狂撸小白的脑袋,闻言抬头回他,姜清元这才第一次听说了男人的名字。
——“金十八。”
从未听过有人的名字这么奇怪的。姜清元问:“这是名字?”
“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发誓,真的,这是他汉名。”
“汉名?”
“他蒙族人。就那个,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你知道吧?”贺超龙回忆道:“也不是一开始就叫这个,师父当年都已经给他算好了一个合运势的汉名,后来去登记的时候那狗币自己随手就给改了一个,他妈的一身反骨。”
姜清元沉默片刻。倒是不意外对方那样的口音却是蒙族,以前被合称为东四省的,内蒙东四盟就是东北地区。
他在心里又把这名字念了一遍。
金十八。
说好听点这人是活得洒脱随性,但是无论怎么看都随便到不行,跟玩似的。
这人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任吗?
姜清元越发觉得对方这一伙人跟自己都不是一路人。
贺超龙在旁说话:“别想太多,我能跟你保证真的就是找猫而已。你看。”
他给姜清元看的是手机里的照片。
姜清元瞳孔一缩。
画面里拍到的,一个仓库似的地方,大概十几个码放在一起的猫笼,隔着笼门里面清一色都是脏兮兮的流浪三花猫。
贺超龙收起手机。
“反正我哥让我告你一声,让你下午记得来奥。”贺超龙站起来,他还是那个笑嘻嘻的表情,吊儿郎当:“不让你跑太远,还是这个地方。家门口你总不害怕了吧?”
姜清元越发沉默,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照片。
现在他才是真的不能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