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推开玻璃门,直奔地下室。
黑暗中,突然有人从各个方向扑了上来,截堵了他的去路。
盛欢没有开灯,只觉得视野中有人影一晃,随后麻袋就兜头兜脸的罩下来,完全的黑暗降临,他猝然倒地,挣扎,从四面八方都伸出手来,按住他的手和脚,仿佛他是一只待在的羔羊,他听见有人在冷笑怒骂。
“抓住他了!!”
“个杀人犯!!你还敢回来!!”
“法律不制裁你!!我们制裁你!!!”
“棍子呢!!!棍子在哪儿!!”
“今天非把他打的筋断骨折不可!!不然难解受害者的心头之恨!”
盛欢在袋子里被蒙的喘不过气,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便不再无所作为,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用头狠狠的撞开了一人,他听见对方在痛苦的嚎叫,随后棍子就狠狠的击打在了他的胸口!然后是后腰和脊梁骨!
盛欢只觉得胸口钝痛,依稀听见了可怕的骨裂之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直冲喉咙口,他的眼睛里亦涌上几分血色。
黑暗让那些负面的情绪在身体里无限的蔓延滋长,他有心按捺,却按捺不住,此刻他没有白天强健的理智,只觉得狂怒至极,可笑至极。
世人都是凭借短浅的目光去评判别人的吗?既然都这么愚蠢,蠢到只会给世界添乱,那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杀人犯!!杀人犯!!你这个该死的杀人犯!!”
“杀人犯?”盛欢恶狠狠的啐道:“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杀人犯!”
他的嗓音低微如呓语,手腕一转,带着蓝焰的刀刃裁纸一般将麻袋的袋身割开,盛欢和他的视线一起被从极致的黑暗里释放出来,就着几缕月光,他竟觉得网咖的大厅内还怪明亮的,那几个号称要“替天行道”的人此刻就分散的站在他的不远处,是几个其貌不扬的男青年,其中有一个寸头男捂着手腕,显然是被他在割开麻袋的瞬间伤及,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惊恐的光。
“报警!报警!!”他声嘶力竭的催促道:“这个杀人犯现原形了!!!他装不下去了!!快报警抓他!!”
“我看谁敢报警!!”盛欢吼道。
另有几人自后方扑上来,棍棒击打向他的肩和背,试图让他屈从,被盛欢一一闪避过,他的目光须臾间掠过寸头男的脸庞。
“你看什么看!!”寸头男被他盯的浑身发毛,只觉得诡异至极。
“你们看他的眼睛!!”有人更为惊悚的大叫了一声。
盛欢只做耳旁风,闪身朝着寸头男扑了过去。比起对方的莽劲,他看似削瘦的身体里却隐藏着猎杀者的暴虐灵魂,精准无误的将比他雄壮几倍的寸头男按倒在地,盛欢骑在他的胸口,以膝盖抵住他的骨关节,一手锁住对方的喉咙。
军刀高悬,刀尖瞄准的是喉管子,像是要宰杀一只禽类,对方被吓得面色惨白,杀猪般的嚎叫道:“救命!!!救命!!!杀人了啊啊啊!”
“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盛欢微微笑起来,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两簇火焰般的鎏金色,随着他的眨眼一明一灭,“你也配喊救命?”
“你是杀人犯!!你是怪物!!!你该死!!!我又不是!!!”对方吓得鼻涕眼泪横流,嘴里却始终不饶人。
盛欢盯着他的脸,怒极反笑。
他自嘲似的想,这群人如此言之凿凿,不知道还真以为他盛欢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行了什么穷凶极恶之举。荒唐,实在是荒唐!
什么真相事实,什么公平正义,都是假的,虚无缥缈,就是有一群废物活的逍遥自在,享受着他半辈子都享受不到的从容安宁,还如此不珍惜,偏要来再找他的麻烦,凭什么?!这他妈凭什么?!
脑子里乱作一团,多种狂乱的情绪在对冲,缝隙间,几帧画面闯入他的眼眸。
——是寸头男,他骑着电瓶车,在大马路上与一架轿车相撞了。
画面定格在了寸头男滚落在地的瞬间,轿车的前轮急刹停止。盛欢眨了眨眼,心念古怪的一动,而后,像是被撤去了暂停键一般,眼前的画面竟往前推进了几寸,轿车的车轮碾过了寸头男的脖子,大量的血和呕吐物喷溅出来……
血腥的画面裹挟着非凡的快活愉悦穿透了他的大脑胼胝体,传入额叶,盛欢的瞳孔放大,他高举着的手腕倏地松弛,短兵坠地,于他的唇角浮起一缕似有若无的笑。
而后他竟往后一瘫,松开了对寸头男的桎梏。
寸头男只当他是起了松懈之心,当即暴起,一把抓住掉落在地上的兵刃,迎头刺来!
电光石火间,一道人影自盛欢身后袭出。
如果说盛欢与人交手的动作已经是干脆利落的代名词,那么这个人的行动堪称雷霆暴击!以寸头男为首的几人撞翻了整排的显示器,躺在稀碎的金属零件里浑身抽搐,满脸是血,动弹不得。
“开心!”顾沨止一眼没有施舍,旋即去搀扶地上的盛欢,急声责备道:“你在发什么呆啊!任他打吗?!”
盛欢徐徐睁开眼。
他的瞳孔是温润的琥珀色,盈着一层淡淡的迷离,看起来无辜极了。
“还什么手?”他反问。
“还什么手?正当防卫啊!你不是很能耐吗!”他的这句问话如火上浇油,让顾沨止愈发生气。男人嘴上厉声呵斥着,手上却做着完全不一样的事,大力将他拽至跟前,拍拍打打摸摸,从头到脚上下其手,迫切焦虑的像是在检查什么稀罕的古董宝贝儿。
“受伤没有?”顾沨止急声问。
“没有。”盛欢慢吞吞的道:“我就是觉得不至于此——毕竟这位仁兄的人生还有大好前景呢。”
他嗓音幽幽的,阴阳怪气又意味深长。
“你觉得?你脑子坏了?犯的什么圣母病啊?”顾沨止使劲在他脑门上推了一下,怒声。
盛欢被他这一脑袋推的全段垮掉,气咻咻道:“你不懂!我有第六感!”
顾沨止:“别跟我这故弄玄虚,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信不信我收拾你!”
盛欢:“。”
男孩子捂着脑门,吊着眼梢看他,须臾发笑,带着一点儿勾人的意味。
“你收拾我呀。”他挑衅似的说。
顾沨止作势举手,恐吓道:“胡搅蛮缠,你以为我不敢?”
“凶什么凶啊!”盛欢的语调忽而轻柔,竟有几分像是撒娇,“又不是收不了的摊子,你这不是来了嘛。”
顾沨止的唇线倏地抿直。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一滚,声音发沉。
“那我要是不来呢?”
“那我就死了算了。”盛欢说。
他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屋子里荡开几许回音,狡黠又带了点恃宠而骄的偏执感,如同匠人的手,拨动了人的心弦。
顾沨止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瞬。
他的脸颊紧绷,像是遏制住了某种喷薄而出的情绪,少顷,他肃杀道:“胡说什么!”
刚刚被棍子击打的部位疼的快折了一样,盛欢精疲力竭,捂着腰退了两步,趔趄着靠在柜台处喘气,目光游弋,注视着顾沨止弯腰,捡起了刀和文件夹。
盛欢警觉的皱了皱眉,撑着桌缘的手指收紧,捏的发白的地步。
然而顾沨止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他轻轻拍了拍文件夹,将表面的灰尘悉数抖落,又用衣摆擦了两下刀刃,提着刃的一侧将刀柄和文件夹一起递还给盛欢。
盛欢愣了一愣。
他竟没顾上接,而是疑惑道:“就这?”
“嗯?”顾沨止道:“不然呢?你还想要什么?”顿了顿,他似是好笑,“你该不会指望我学寓言故事里的河神,问你‘掉的是金刀还是银刀还是铁刀?’吧?”
盛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