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来的蹊跷突然,却是6的不行,盛欢无意去追根究底,他在一根细细的钢架搭建的连廊上疾走,耳畔嘈嘈切切的雨声里依稀传出几声碰撞和呐喊。
“救命啊!!!!救命!!!!”
“别砸了!!!砸出明火来大家都得死!!!”
“可是这门不砸开!!谁都出不去啊!!!”
盛欢浑身一震,忙循着声音狂奔过去,他在钢铁的凹槽和积水塘里发现了一个变了形的窖井盖,那声音和微亮的光就是从这窖井盖的缝隙中传出来的。
“有人在里面吗!!”盛欢眼前一亮,蹲身下去,大声询问。
里面的人们顿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争先恐后的应着,
“有!!!有!!!”
“这里有好多人!!!都活着!!都没受伤!!!”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别走!!!”
“不走不走,别害怕,告诉我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盛欢问。
有个年轻人冷静,回答道:“这里是苯化物的工作间!爆炸把两个消防通道都炸塌方了!!出不去!!我们闻着底下好像有苯化物在泄露,没办法只好往上爬,就爬到这里了!!!谁晓得窖井盖锁着!!!”
“我从外面拉拉看,你们都稍微站远点儿。”盛欢说,他以双手提住窖井盖的把手,深吸气,用力提了几下,井盖纹丝不动。
盛欢的眉头紧蹙起来。
要找个撬棍才行——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后方传来。
……
熊提和伍琳琅一前一后的在消防梯的位置冒了头。
“琳琅你慢点儿!”熊提跟在后头急声道:“你刚放完大招!不要那么生猛——”
“少叽叽歪歪,我好得很呢!跑快点!!”伍琳琅暴躁道:“生死时速!”
熊提龇牙:“我是担心你,你这个女人真的是——”
伍琳琅灵巧的翻上高处,在方才盛欢立足的窖井盖旁边下蹲,“刚才显示是这里有生命迹象对吧!”
下方立时传来一阵惊涛骇浪般的“救命”。
伍琳琅当即面露喜色。
“来救了来救了!”她当即要去握井盖,被熊提一胳膊肘怼开。
“上旁边凉快着去,这力气活还轮得到你?”熊提双手拎住窖井盖,气沉丹田。
“你行不行?我给你搭把手也好啊——”伍琳琅在一旁伸头伸脑。
熊提最听不得这话,眼睛瞪圆。
紧接着“哐”一声巨响,井盖断裂,借着惯性飞出去好远,露出下面乌泱泱好些脑袋。
“牛逼。”伍琳琅比了个大拇指,“过去的每一口饭都不是白吃的!”
“上来上来!快上来!!”
两人开始手忙脚乱的拉人,熊提一边儿救人一边儿皱眉道:“什么味儿啊,怪的很!”
“是泄露的二甲苯。”有人说了一句:“致癌的!”
“致癌!好家伙,这不得抓紧时间溜!”熊提深吸一口气憋住:“快快快!”
他与伍琳琅两人四只手轮番拉人,很快就将一车间的员工都悉数救出车间。
伍琳琅有点气喘,空气中有害的化学分子似乎对她产生了不小的作用,她的瞳孔颜色忽深忽浅,瞳光开始变得不聚焦,周遭有幸存者频频与她擦肩而过,撞得她身形轻晃。
“二甲苯也易燃,雨快停了,还是抓紧时间撤,免得夜长梦多,熊子你开路,我断后。”伍琳琅用力甩了甩头,拔高音量。
一行人顺着陡峭的消防梯缓慢下行,伍琳琅站在天井之畔,忽然间听见一些滑腻的游弋之声。
这声音在此处显得格格不入,她忍不住扭头望向车间底部,油状的二甲苯已经积了不浅的一层,表面浮着一行未消的涟漪,旁侧隐约有黑色的管道口。
伍琳琅微微睁大了双眼,
她屈膝蹲下,似是想看的更清楚些,下一刻,地动山摇!
宛若有什么东西在重创罐体,站在高处的众人们如多米诺骨牌般齐齐摔倒,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熊提艰难的兜住了几个差点儿从五层高处摔下去的人,回首嘶吼道:“琳琅!!你怎么样!!”
伍琳琅身形纤细,在剧烈的摇晃下重心不稳,与此同时,她的瞳眸有一瞬间的透明化,待到恢复清明之时人已经一脚踩空,跌进了注满二甲苯的车间内!她目眦欲裂,余光瞥见一个东西消失在排气管的入口处,坚硬的外壳与生了锈的金属管摩擦生出几许迸溅的火花,缓缓下落。
“轰——”
车间顷刻间烧成一片火海。
“琳琅!!!”熊提的吼声响彻天际。
伍琳琅用力闭目,又睁开。
她发现自己没有坠入火海烧成灰烬,而是险险的悬止于半空中。
凶猛的火舌舔着她的足跟,她来时换了一双高帮的作战靴,此刻发挥了足够的隔热作用。伍琳琅昂起头,她看到了那个悬崖勒马拽住自己的人,那个让自己免于被烧成焦炭的悲惨结局的对象——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
伍琳琅纵然只有不足一百斤,但那少年的力气显然不能与熊提相提并论,且她坠落的位置极低,那少年为了拽住他几乎大半个身体都放了下来,仅靠一只手掌扣住井盖边缘,难以吃力。
短短几秒钟,烈焰卷席整个车间,像是饕餮长大的巨口。
金属最能导热,墙壁和围栏都烧的通红,井盖也没能幸免,将那男孩的手灼的冒起青烟。
皮肉烧焦的气味四下蔓延。
伍琳琅的面色微变,嘶声道:“你放手——”
对方没说话,额角爆出几根青筋,清俊的脸颊更是因为痛楚而紧绷扭曲,伍琳琅的心微颤,她很想再劝对方撒手。
身为“继承者们”,他们所做向来都是以己为舟,漂渡自然人,她还从未有过被普通自然人施救的经历,因为在他们的眼中,自然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势群体,是天生该被保护的存在。
但这个男孩子跟那些普通人不一样,他温润的眼瞳里藏着一股冒险者独有的决绝和毅然,伍琳琅忽而有种错觉,即便自己说再多,对方哪怕跟自己一起掉进这火海里葬身,都决计不会撒手。
……
不知过了多久,熊提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井口外。
“琳琅!!”他吼道:“我来了!!!”
他一把接过盛欢的手,将两个几乎要被烤成人干的家伙给拽了上来。
熊提的力气果然不是盖的,盛欢和伍琳琅两人连在一起,在他手下也仿佛没什么重量,迅速脱离险境,俩人一左一右瘫躺在地,像两条风干的咸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别躺着了!!万一再爆炸!!!”熊提在旁边火急火燎道:“快走吧!那边有升降梯!我刚刚带人都试过,好用!”顿了顿,他关切道:“你们两个还走得动路吗?”
“我没事,我已经缓过来了。”伍琳琅扶额道:“你问问那个弟弟!他估计够呛!”
熊提当即去拉盛欢的胳膊,“兄弟!你怎么样了!”
盛欢的手上被撕脱了一层皮,血淋淋的,整条承重的胳膊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不使劲也在发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吱声,熊提当即道:“我懂了,好兄弟!我捎你一程!”
伍琳琅爬起来道:“这个可以有!”
盛欢:“?”
他刚想说“你咋捎?”,但架不住他的嗓子被熏的冒烟儿,张了张嘴的功夫发出来的声音都跟鸭子似的。
他没问,就错过了机会,下一秒,熊提把他扛了起来。
盛欢蒙了两秒,声嘶力竭:“这大可不必!!!”
鸭子发言当然是于事无补的,熊提健步如飞,伍琳琅紧随其后,不忘赞赏道:“这次你还算不错!知道先把人送下去,如果你再像上次一样把群众扔原地跑来找我我就踢你的屁股!”
盛欢被颠的一上一下,顿生一种自己是被拐子扛了就跑的既视感,挣扎了几下觉得危险系数太高,最终弃疗。
他像根腊肉一样挂在熊提敦实的后背上,抬眼看着黑蒙蒙的天,心想幸亏这黑灯瞎火的没有什么熟人在现场,不然真是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然后,他就听伍琳琅边狂奔边随手接通了个电话。
“喂?顾哥!搞定了!对没错,二甲苯区的一共三十来个人,都活着没减员!具体是多少人?还没清点呢不清楚,等我和熊子到安全的地方再跟你说!唉你那边怎么样?”
“顾哥?”盛欢愣了愣。
就在他感慨于“这年头姓顾的特么的怎么这么多”的时候,他又听伍琳琅大力吐槽道:“不听人把话讲完就挂电话,顾沨止怎么肥四!!有没有礼貌啊!”
盛欢的脑袋瓜子一“嗡”。
不等他从这短暂的尴尬中抽身而出,更大的尴尬迎面而来。
只听熊提冷哼一声道:“他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又跑去找辣个五百万了吧!”
盛欢的心里还抱有一丝残存的希望,虚弱道:“什么五百万……”
“哦,你不认识。”熊提这回耳聪目明,随口答道:“就是一个把我们家boss骗的团团转的男妲己。”
盛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