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工凡六,六凡工尺……”
虹眉头紧皱——这写的什么东西……
青修在远处打了个呵欠,“是琴谱,好像是叫工尺谱还是别的什么……”
虹看向青修,“你怎么知道?”
“他前几天问我想不想学。”青修摸了摸腰间的笛子,“可拉倒吧,匡庐逼我学了好几年我也没学会——再说先生又不让我和他说话。”
虹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又见这些“工”“凡”之类的小字旁还有已经写就的复杂大字,均由一些零散的数字和笔画构成,但又不是任何一个常见字。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虹也打起了呵欠。
她退去一旁,仍坐在杜嘲风的左侧,目不斜视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杜嘲风右眼稍稍睁开一条缝,望着贺夔的桌面。
少顷,谁也没有注意到贺夔手中的笔忽然停住了——琴师垂眸望着自己手边的废稿,上面横平竖直的笔画悄然分散,又缓慢重组,变成一句完整的话。
「你这是在誊先前妙微的琴谱?」
贺夔嘴角微提,抬手在废稿上画了一个圈。
顷刻之间,这些字句又骤然拆分,化成新句。
「瑕盈让你誊的?」
贺夔信手在这句话上画了个叉。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把你从岭南带回来的?」
贺夔没有立刻回答,半晌,他在“他把你从岭南带回来”的句子上画了个圈,而后又开始伏案誊写自己的琴谱,不论杜嘲风在旁边的废稿上说了什么都不去看。
过了一会儿,贺夔突然发现自己笔下的谱稿像墨虫一样自己爬动起来,他轻叹一声,把笔搁了,抬头望着杜嘲风。
虹的目光立刻追了过来,“怎么了?”
“累了。”贺夔老僧入定般地闭上了眼睛。
对面杜嘲风鼻孔喷气,额上有青筋隐隐浮现。
……
入夜,接二连三的信鸦飞入洛阳。
御座上的孙幼微已经做好了天下都已如长安般毁于一旦的准备,然而令她诧异的是,一封又一封书信向太初宫报了平安。
除了长安与洛阳,其他地方似乎根本没有遭遇弱水的侵袭,虽然那阵突如其来的昏睡确实让一小部分人死在了血雨之中,但当时已经入夜,大部分百姓都已经熄灯就寝,大家就这么睡了几天,并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但即便如此,各地还是各有伤亡——在所有人沉睡的期间,显然曾有难以估量的妖物骤然涌现,浩荡过境,它们在地面留下的痕迹像是一道一道的长直断线,所有被覆盖过的村落、城镇无一幸存,全部惨遭屠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各州府的建制几乎没受什么影响,重要的粮仓、兵库也大都完好无损。
这着实出乎孙幼微的意料。
这些信,全是她与凤阁阁员一并阅读的。凤阁群辅陈明在桌案旁执笔,写下女帝的复信。
尽管她给各地的回信不尽相同,但内容都大同小异,无非是一定要安抚好灾民,留心提防一些不怀好意的贼逆趁机起事,不可掉以轻心云云。
这些事以往都是由魏行贞领衔来做,安排妥当之后再由孙幼微过目,今日陈明捉笔,遣词造句上令孙幼微颇有微词,陈明全程战战兢兢,等回完最后一封信不由得抬袖拭汗。
“魏行贞人呢?”孙幼微冷声道,“不是说这洛阳里的巨榕都是他栽的么,他现在人到哪里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