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嫣点了点头,“……也是个办法。”
“对了,”狄扬突然想起什么,对魏行贞道,“客舍里的琴我收起来了……一会儿你去让去甚过来把它拿走吧。”
“既然我来了,就直接给我吧。”魏行贞轻声道。
“那你随我来。”
冯嫣没有跟随二人一同进屋,她站在原地,望着魏行贞的背影。
此刻,她忽然想起来,在出嫁之前,母亲就几次三番地提醒她,魏行贞出身卑寒,这本身虽然不是原罪,可朝野波诡云谲,他能从一个司天台的测量官鲤跃龙门进入文渊阁,就意味着此人身上有些本事。
母亲最不喜欢这种“本事”。
事实上,这种厌恶不仅仅针对寒门出身的魏行贞,对所有喜欢钻营、热衷仕途的男子,不论出身如何,母亲都相当地讨厌。
她不止一次地告诉冯嫣,在这些男人眼中,嫁娶之事都是他们向上攀爬的工具。这些人永远都学不会怎么真心对人好。
别人家姑娘怎样,她管不着,但在冯嫣和冯小七的婚姻大事上,她一定要严防抱着这种心思接近的女婿。
而母亲对“好姻缘”的定义,就是像父亲这样的男子。
冯远道谦和、顾家,虽然有些糊涂但很有自知之明,他在小事上很有主意,叫人省心,大事则全都会去同母亲商量,叫人放心。
这样的母亲,会对殷时韫感到满意实在是太正常了——殷时韫同样温润谦和,比冯远道更出挑的是,殷时韫极有才情,再加上他又在司天台做事,离朝廷里各种狗咬狗的事远得很。
可以说,殷大人在方方面面都很符合母亲对女婿的要求。
冯嫣一度也这么觉得。
殷时韫是极少数相处时能让她感到平静的人。他身上没有那些令人不适的缜密心机,也没有对功名利禄的汲汲以求——这些普通人挣扎一生也未必能得到的东西,他生来就有,根本不用与任何人争抢。
司天台是与历代星辰共命运的地方,而这些年中在岱宗山的砥砺,则让殷时韫原本沉静的性情中更添几分坚毅……虽然在出奔未遂之后,他与自己的每一次相见都显得过于笨拙,但这些变化,瞒不过冯嫣的眼睛。
再看看眼前的魏大人。
冯嫣就是再迟钝,这段时间以来,也感受到了魏行贞身上某根紧绷的弦。
从前她只觉得魏行贞的情报收集做得很好,以至于这连日来的种种讨好之举都正中了她的痒处。
但今日不同,今日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坦诚了夏至无影的真相。
这让冯嫣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倘若魏行贞是一个野心家,一个如同母亲一向鄙夷的那类野心家,那他今日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单单针对前往暖熏阁进行解释和道歉——毕竟成婚没有几日,丈夫就跑去这样的地方去玩乐,对冯嫣来说并不光彩。
一个道歉,足以。
因为她心里根本就不计较这位魏大人究竟是不是个喜欢天酒地的人——当时最牵动她心神的,反而是那个可以听曲喝茶的“暖熏阁”本身。
这洛阳城里一切的尘世烟火,都让她兴致勃勃,充满好奇。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冯嫣相信魏行贞也感觉到了,她甘愿拿这四年的婚姻换取行事的自由——和魏行贞的缘分,原本就是一场交易罢了。
她还以为魏行贞一多半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魏行贞今日直接把底牌掀了出来给她看,好像生怕她误会了自己的人品。
望着不远处的魏行贞,冯嫣觉得脑海中的不解,越来越多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他又是为了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