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见识过一回高价小兔子,此时却依然忍不住的激动,仔细摸过一枚又一枚的铜钱,说:“李家大伯说,一开始不敢把价定得太高,便依照着一盒寻常澡豆的价定了六十文,没想到客人们竟很是稀罕,就一点点涨了价。两天就把肥皂都卖完了,要不是因为铺子里太忙走不开,李大伯早两天就会把钱给咱送来,他还说……”
咽了下口水,才继续说:“他说这两天还常有客人去询问肥皂,甚至有的等不及先预付了定金,都催着李大伯赶紧再弄些肥皂出来呢。”
郑丰收溜进来的时候,正好就听见了虎头的这一番话,当即也扑到了桌边,盯着满桌子的铜钱两眼放光。
“虎头,李老爷可有说现在涨价到多少了?”
胡氏在旁边笑眯眯的说道:“一百二十文一块呢!还能再往上涨涨价,不过你祖母的意思是,咱镇上就那么些人家,再贵人家也买不起,这东西还不稀罕,太贵了反倒不划算。”
一百二十文已经很贵了,毕竟那东西就是用猪油和草木灰做的,而草木灰又不值钱。
跟香胰子当然是没法比的,那香胰子不知添加了多少珍贵香料,虽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但想必也不会简单,一道道工序定是繁琐无比,不然也不会那么稀罕,还卖出了至少几百文,贵的要几两甚至是几十两银子的高价。
郑丰收看着赵老太太,有些犹豫。
能贵,为啥要卖便宜呢?
云萝倒是认同老太太的话,“就听太婆了!”
转头又问虎头:“你上次买板油,了多少钱?”
虎头看了眼他祖母和母亲,说:“就五斤多板油,抹去零头,了一百五十文钱。不过没用完呢,上次咱才用了一碗油。”
“那也要先把这本钱扣了,下次就不用再扣。”说着数出了一百五十文钱推到胡氏面前,“二奶奶,你垫付的本钱先收好。”
胡氏没拒绝,笑眯眯的收下了。
还剩下七百一十文铜钱,云萝又将它们一分为三,二百一十三文钱的两份,还有一份是二百八十四文钱。
“说好了的,我出方子,得三成,三叔出力,得三成,二爷爷你们不仅出力多,还出了柴火锅灶和其他的更多事情,得四成。”
郑丰收喜滋滋的把钱给收了,倒是胡氏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动手,最后还是郑二福敲了敲桌子,说:“小萝啊,这个事情你能带上虎头,就已经是咱家占了大便宜了,还要分四成,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清楚得很,这个侄孙女会带上他家就是看着虎头的面儿。她跟虎头玩得好,所以也愿意给他占便宜,不然看她理不理他们!
云萝却并不在意谁占谁便宜,早在她决定这么做之前,就已经把事情都考虑清楚了。
她把四成的那一堆钱往郑二福面前一推,说:“您若不收,我下次都不好意思再用你家的锅灶和柴火了。”
“那值个啥?”
“还占了您家里的许多地方,送货收钱也得您家里人出力呢。”见他还是不愿意,就将那堆钱转了个弯,送到虎头的面前,“拿着!”
虎头看看这边的爷爷奶奶,又看看那边的爹娘,还有姐姐在旁边瞧热闹,不禁抓耳挠腮的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老太太发话了,跟虎头说:“收着吧,往后你们手脚勤快些,多护着些小萝,就成了。我瞧着,这得是个大生意呢。”
“太婆你就算不说,我也是要护着小萝的呀!”说着,利索的将近三百枚铜钱往怀里一搂。
虽没有上次卖兔子分得的钱多,但总觉得这个更值钱呢。
郑丰收当天晚上就又到半夜才悄悄的回家,等到次日,云萝便发现吴氏忽然间容光焕发,对她更是前所未有的亲近热情,引得云桃都不由得对着她娘频频侧目。
“三姐,你又干啥了?我娘怎么突然对你这么好了?”
左右手各拎着两个秧苗,云桃跟在云萝的身后,赤脚走在田埂路上,往隔着老远的正在插秧的水田送去,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毕竟刚才出门的时候,她亲眼看到她娘往三姐手里偷偷的塞了一个饭团子,那可是连她这个亲闺女都没有的福利。
她倒没有嫉妒,只是觉得太奇怪了!
云萝走在前面,拎着满满的两簸箕秧苗,簸箕下还在滴滴答答的漏着水。
闻言,随口说道:“我给她送钱了。”
云桃听着顿时撇了撇嘴,哼唧两声根本就不相信,只觉得三姐好坏,又在逗她玩了!
姐妹两将秧苗送到田里之后就又折回了秧田,忙忙碌碌一刻都不停歇。
田已经全部都耕了一遍,现在郑大福和郑丰谷都能一门心思的插秧,速度倒是一下子快了许多。加上虎头家已经全部下种完毕,郑二福还得在自家田里整理整理,郑丰庆却来了这边帮忙一起种田,单凭着云萝几个小孩拔秧加运送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郑大福让云萱去拔秧,她不愿意,只让刘氏去拔秧,好歹能轻松些。
刘氏也心疼女儿,只是拗不过云萱,最后也就退下了种田的行列,加入到拔秧的队伍之中。
再有个两三天,二十七亩水田就都能种遍了!
这几天来,天天阳光明媚,没有再落雨,谷子也大都晒干归仓了。
尽管收成减了许多,但自家的家底子不薄,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的,郑大福脸上的笑模样越来越明显,就是村里的其他人家,也略微松了口气。
灾难已经发生,无法改变,现在能盼望的也唯有下一季粮食能干丰收了。
可惜生活总是不能一帆风顺。
眼见着又一口田将要种遍,远处忽然有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来,跑得近了才发现是本该在家里的文彬,一边跑一边哭,哭得满脸都是黑乎乎的眼泪鼻涕。
刘氏不由得被唬了一跳,连忙迈上田埂朝儿子迎了过去,“文彬,出啥事了?跑慢些,你跑慢些。”
临近田里的其他人听到动静都不由得直起了身子张望,其中有个汉子忽然快走了几步,探出手一把托住歪歪扭扭的跑在他家田埂上的文彬,呼呼咋咋的说道:“你个臭小子,不会跑慢些?要是砸坏了我家的田,仔细我揍你!”
文彬被吓得“嗝”一声,随之哭得更大声了,张开双手就朝着刘氏冲了过去,“娘,三婶摔倒了,流了好多血!”
附近的人本都不大在意,只当小孩子又跟人吵架或被欺负了,哭着跑来找爹娘告状的。
这种事情真是太常见了,除了那少数的几个特别难搞的人家,其他的大人们见了都是不大在意的,许多时候还要哈哈的笑上几句。
却没想到忽听得文彬这么一句话,都不由得一惊,本还在跟旁边田里的同村人说笑的郑丰收更是猛的扭过了头来,差点没将脖子给扭伤了。
云桃也是一下子跳上了田埂,朝文彬跑过去,“文彬,你说啥?”
文彬躲在刘氏的怀里抽了两下鼻子,脸上还有惶恐之色,抽抽噎噎的说道:“我和六妹妹捉了虫子在喂鸡,二哥回来了,还拿了根柴棒来撵着鸡玩,三婶让他别那样,吓着了鸡就不会下蛋了,二哥不听,三婶就去抢他手里的柴棒,二哥拿着柴棒就往三婶身上打,还把她给撞倒了。哇!三婶……三婶流了好多血,娘我怕。”
刘氏听得胆战心惊的,又心疼的摸着儿子的脑袋和脊背。
云桃听完,连忙转身在自家秧田里搜寻,“二哥不是在拔秧吗?他啥时候回家去的?”
本应该跟郑云兰在一块儿拔秧的郑文浩,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不见了踪影。
郑云兰知道她弟弟这回是真的闯祸了,不禁脸色有些发白,嗫嚅着说道:“他刚才说渴了,罐子里的水已经喝完,就……就回家去喝口水。”
其实是她渴了,又不想喝水沟里的生水,那些水看着是挺清澈的,但谁晓得干不干净呢?所以才让文浩回家去给她拿水。
谁能想到,就这么会儿工夫,他都能闯那么大的祸出来?
郑丰收已经几步跳上田埂,撒丫子的往家里跑去,云桃恨恨的瞪了郑云兰两眼,也跟在她爹后面跑。
刘氏转头去看郑大福。
郑大福的脸色已经黑成了一片,半晌朝刘氏挥了挥手,说道:“老二媳妇,你回去看着些,老三一个大男人晓得啥,没的只会添乱。”
刘氏点点头,一把抱起文彬就小跑在田埂路上。
忽然低头看了眼跟在身边的云萝,说道:“你跟着干啥?小孩子家家的,没你啥事。”
云萝头都不抬,“我不放心四妹妹,得回去看着她。”
身后,郑大福本来想叫住云萝的,听到这话就又把话给收了回去。
想到四孙女那泼辣的性子,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还不晓得这回去后要怎么闹腾呢,倒不如让萝丫头回去看着她些,也就她能制止得住了。
其实都是跟萝丫头学的,好好的小姑娘,都学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