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箐被抬回家时,面色惨白不省人事,尹夫人一见吓得差点昏过去,赶紧叫来郎中过来医治。
郎中探脉后叹了口气道:“小姐伤的太重,不知颅内有没有积血,只能开些温补的药养着,就算医好恐怕也会留下遗症。”
尹夫人一听抱着女儿又开始垂泪。
不多时尹伯耕也回来了,听闻女儿受了重伤连忙过来询问原由。
随行的丫鬟把街上发生的事说出来,尹伯耕沉下脸。
“老爷,您可得给箐儿做主啊!”尹夫人哭的肝肠寸断,她虽有三个孩子,但大女儿自小养在老夫人身边,小儿子过了十岁就搬出内院,只有二女儿跟她最亲近,如今孩子生死未卜她怎能不心疼,
没想到尹伯耕竟开口道:“若不是她上前理论,怎会被砸伤?一个姑娘家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整日往外跑像什么话!”
尹夫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难道让箐儿就这么白白受伤?”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好好照顾女儿,我自有分寸。”说罢起身走了出去。
尹伯耕虽然被罢官,可在苏州还有不少人脉在,想找到伤害自己女儿的人易于反掌。
然而他却并没有追究,因为他心里谋划着更大的阴谋,他想要让天下学子逼皇上取消女子读书当官!
这也是他恩师林海琼给他出的主意,被罢官后回到苏州,鼓动当地学子罢学,一旦皇上认错,他们这些被罢免的官员就可以官复原职。
为了重回上京,女儿受一点伤又有何妨,实在不济养她一辈子又不是难事。
尹伯耕放任的态度让原本就激化的矛盾瞬间沸腾,这场有预谋的闹剧,如烈火烹油越烧越烈。
半大的孩子人生观还没成熟,非常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又有不怀好意的教谕在暗中引导,他们成了最快的刀子,冲在了前头。
各个书院、学府开始停课,书生们走上大街游行,反对女子读书当官,更有甚者将不愿退学的女学生绑起来,当成犯人一般关在囚车上游行,仿佛女子读书真成了罪大恶极的事。
*
白露书院是苏州第一个公开招收女学生的传统书院,学院中的女子数量也比其他学府多,还专门设了女子班。
这次动荡受到的影响非常大,班里大部分女子都被迫休学回家,只剩下十多个女孩留在这里被院长白宏庇佑着。
今日一早,学院外突然聚集了上千名学子,他们振臂高呼,要求院长驱赶女学生,禁止女子入学。
教室里,十多个女孩靠在一起瑟瑟发抖,白宏轻声安抚后,独自走出教室。
他望向黑压压的人群,面色沉静道:“诸位学子,书院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不是让你们喧嚷泄愤的地方,不要围在这里了,赶紧回去读书吧!”
“白院长,你为何执意要留下那些女子!”
“是啊,女子低贱本就没资格读书,快将他们撵出去吧!”
“书院里就不该有女人!”
他们七嘴八舌的叫嚷着,脸上带着自以为是的正义,仿佛在做多伟大的事。
白宏提高音量道:“陛下允许天下的子民读书,不分男女老幼,你们凭什么不让她们读书?”
其中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不怀好意道:“白院长如此为那些女子辩护,不会是跟她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此人就是当日跟尹箐争辩的男子,他姓曹是一名落第的秀才,学文做的不怎么样,偏偏愤世嫉俗的厉害,仿佛女子读书影响了他前途一般。
当日尹小姐被砸伤后,把他吓得够呛,匆忙跑回家以为自己要被抓去见官。没想到等了几日,这件事竟然没动静了,尹家既没有报官也没有找他。
曹秀才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这些日子在人群里煽风点火,将事态闹的越来越大。
白宏气的脸涨红,颤抖着指着他道:“读书先立德后立言,你们无德无行,书都道狗肚子里了!”
周围的人见他恼羞成怒,纷纷讥讽道:“以前在书院里就觉得他不对劲,别的书院都不收女子偏偏他收,没想到是个见色忘义之辈啊~”
“这么大把年纪也不知羞耻,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圣贤书,我呸!”
“白露书院不如直接砸了招牌,改成白露妓院吧!”
“哈哈哈哈哈……”人群中响起哄笑声。
白宏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捂着胸口看着那些面目丑陋的年轻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他们书院的学生,没想到能说出如此不堪入耳发话。耳边传来嗡嗡的蜂鸣音,嘴里泛一阵腥甜,眼前天旋地转,重重的摔倒在地。
曹秀才非但没被吓着,反而激动的大喊一声:“大家进去把那些女子赶出书院,还白露书院清净!”
“还白露书院清净!”人们拥挤着跑进来,没人看一眼昏倒在旁边的院长。
十多名女孩被他们从教室推搡出来,她们看见躺在地上的白院长,尖叫一声,疯了似的扑过去,可惜白院被气的犯了心疾,早已没了呼吸。
一名叫周凤霞的女孩,瞪着赤红的双眸怒道:“你们逼死院长,我也不愿苟活,不过我把话放在这,待我死去魂魄必化成厉鬼,永生永世跟在你们身后,让你们不得好死!”说罢一头撞在旁边的石墩上,鲜血瞬间迸出将石墩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