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是刘蔺家长女出嫁的日子,女婿是翰林院学士,年纪轻轻已经是五品的官职,以后前途无量。
宋玉竹虽然人没到,但赏赐送了过来,给足了刘蔺的面子。
来吃酒席的官员却寥寥无几,除了户部的下属和平日与他交好的几位官员,其余的人几乎只送了礼人没到。
吃完酒席,秦凤图、张齐开和李清台告别了刘蔺,三人去了附近的茶楼休息。
二楼雅间里,李清台作为晚辈给二人斟茶倒水,秦凤图管茶楼里的侍从要了热毛巾擦了擦脸,他不胜酒力,刚刚喝了半杯已经有些微醺了。
张齐开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圆滚滚的肚子好像装不满似的。
秦凤图知道他有心事,摆摆手让李清台别给他倒了。
“清台,过来坐下歇会。”
“哎。”李捷去年年底才从福州调回来,现任通政司左通政,虽然只有五品官职,但谁都能看出皇上对他的看重,再有几年肯定会调入六部。
“老秦,你说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张齐开握着茶杯,眉头拧成一个旮沓。
“什么什么意思?”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秦凤图知道他说的是任用女官一事,这件事在朝堂上掀起不小的风浪,虽然表面上大家不说,背地里都在议论这件事。
不少人都觉得皇上任用女官实在太过于儿戏,自古男尊女卑,如今女子当官,岂不是颠倒阴阳。
秦凤图明白皇上这是在铺路——给他的妹妹宋玉潼登基的路。
这件事他也是偶然间猜到到的。这几年皇上把妹妹一直养在皇宫,请最好的太傅和翰林学士教习她功课。
其中一人与秦凤图是多年的挚友,有一次二人闲谈时,他不小心说漏了嘴,说长乐公主谋略天赋非常高,不愧与皇帝是一母同胞。
当时秦凤图心里咯噔一下,公主一个女儿家,怎么学起谋略来了,这不是储君才要学习的东西吗?
结合这几年皇上不册封后宫没有子嗣,秦凤图猜出恐怕将来要传位给长乐公主。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几年前,秦凤图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劝谏,毕竟事关国本,他不敢让皇上冒险。
可如今是长治十年,皇上已经登基了十年了。
他这些年做出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能把一个国家治理成这般模样,岂能用一个明君形容?称他为千古一帝也不足为过,自己有何资格去劝阻他呢?
秦凤图靠在软垫上叹了口气:“人生不过百,常怀千岁忧,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张齐开放下茶杯道:“刘蔺这厮第一个破了例,今年在户部招了四个女官,得了皇上的嘉奖,保不准其他部也跟风,难不成刑部也要招女官?”
“你是刑部尚书,你不招陛下也不可能逼着你去招人。”
话虽如此,可真招几位女子到刑部,他是浑身不自在。
秦凤图睨了他一眼道:“你还记得几年前,陛下曾问了咱们一个问题,说女子能何为?”
李捷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记得,刚巧当年他也在场。他是个有眼色的人,见二人有话要说,便找借口去如厕。
李捷离开后秦凤图继续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吗?”
如今的皇上已经不在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不光心思缜密,而且身边还有徐相和辅国将军相助。将相和,皇帝勤政爱民,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制止他呢?
“反正我是接受不了。”张齐开是个非常传统的人,在他印象里女子除了相夫教子,做别的事都是不合礼法的,所以这件事他才无法忍受。
“顺其自然吧,以后说不定还有更惊世骇俗的事呢。”
秦凤图心里道:现在才哪到哪啊,储君未立,等立了皇太妹时再惊骇也不晚。
这几年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底下风谲云诡,随着前朝老臣年纪越来越大,逐渐淡出权利中心,新的势力已经开始崛起。
秦凤图和张齐开的身份也愈发尴尬起来,他们作为前朝旧臣与徐冰走不近,跟刘蔺也交不了心。
吏部尚书年事已高,工部和兵部一直游离在权力外围,只剩下二人成了挚友。
秦凤图不愿让自己的老友陷入权力泥沼中,忍不住提醒道:“皇上任命女官一事,肯定还会有人上书,届时不管谁找到你,都别搭理他们,小心把自己折进去。”
张齐开也不是傻子,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知晓了。”
酒劲上来,秦凤图有些困了,闭上眼睛不一会响起鼾声。
李清台踩着点回来的,见秦凤图睡着了,连忙让侍从拿了条毯子给他搭上。
张齐开道:“清台啊,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照看他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