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上京突然热闹起来。
各地官员纷纷入京参加第一届全国官员会议,还有各州府选拔出来的运动员,要在上京参加第二届全国运动会。
离着上京较近的几个州府,提前十天半个月出发就行。但地处偏僻的州府,必须要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往上京赶。
为了迎接这场盛大的狂欢,上京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比过年都热闹。
上京的驿站也人满为患,有钱都没有房间住,连周边的州府也都住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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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里面没客房了。”一个穿着朴素的小厮从客栈里出来,擦了把脸上的汗。
门外站着一个身高八尺,身材壮硕的男子,他手里牵着头驴,身上背着包裹,脸上的汗水不停往下流。
上京的七月正赶上三伏,天气闷热的上不来气。
此人名叫韩松,是肃州平南县的县令。虽然官员上京大多都比较朴素,可像他这般只带了一个小厮,骑着驴来的实属罕见。
是因为平南县太穷了,穷的连匹马都没有,韩松的俸禄都填补了衙门,这次出门还是东拼西凑出十两银子。
贫穷跟平南县的地理环境脱不了关系,那里有一多半的地方是沙丘,另外一部分是峭壁,只有中间一点良田,养活了七千余口人。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平南县的百姓春秋两季种地收割,夏天和冬天就上山打劫过路的商贩以此为生。
州府曾派兵过去剿过两次匪,官兵一来,百姓就回到家老老实实种地,等官兵一走,又重操旧业,根本管不了。
经年累月这地方就成了毒瘤,韩松也因治理不当,连续十三年考评都是中下,被困在平南县当了十三年的县令。
“没有空房就没有吧,实在不行咱们就找处遮阴挡雨的地方休息。”反正路上都是这么来的。
“哎。”小厮从他手里接过绳子,牵着驴走在后面。
两人来到广华寺附近的一处梧桐树下。这棵梧桐树有上百年的历史,长的枝繁叶茂,树下十分阴凉,二人干脆就在这歇下了。
小厮栓了驴,从包裹里拿出两块饼子和水囊递给韩松。
“大人咱们为何不借住寺院?”
韩松撕着饼子边吃边说:“你当寺院不花钱?兴许比客栈都贵,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坚持几日等会议结束就回去了。”
这大饼放的时间久了,味道有些馊,不过没发霉就还能吃,可不敢浪费了。
寺院响起钟声,从里面走出一个妇人,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不会走路的奶娃娃,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身后着几个丫鬟和小厮,应当是京中哪个贵人家的娘子。
驶来一辆马车停在寺院门口,妇人抱着孩子上了车。
车上不是别人,正是来接夫人和儿子回家的徐冰。
大儿子指着树下的驴道:“爹,你看驴子,驴子!”
“没错,是驴。”徐冰抱起儿子,抬头朝那边看了看,突然愣住。
“相公,怎么了?”王庭玥询问道。
徐冰把孩子递给她:“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着径直朝那颗梧桐树走去。
梧桐树下,韩松也看见了他,只不过没认出来,好奇这人为何朝自己走过来。
他放下大饼缓缓起身,在徐冰走到他们身边时开口道:“我们在此歇歇脚,一会就离开。”
徐冰一把握住他的手道:“敬怀兄,你可还记得我!”
韩松字敬怀,除了老师和同窗已经数十年没人这么叫过他了,他惊讶的看着徐冰:“你……你是徐冰!”
徐冰高兴的拍着他道:“可算想起我了!”
“哎呀呀,没想到在上京还能看见你,真是太意外了!”韩松激动的握住他的手不停摇晃。
二人原本是同窗,隆武十六年一起考中进士,原本成绩都不错,徐冰可以进一甲,韩松可以进二甲。
结果徐冰因为殿试时卷子写的言辞太过犀利,韩松因身材太高壮不似读书人,被一起贬成了同进士。
后来这对难兄难弟,一个被任命到肃州平南县,一个被任命到西州高远县。反正都是穷乡僻壤的地界,若无本事这辈子都没办法翻身。
因为顺路,二人便结伴一起去上任,结果还未到任职的地方,就被路上的歹人上了一课。
一伙山匪将两人拦住劫财害命,幸好韩松生的人高马大,还会三脚猫功夫,打倒了歹人带着徐冰逃走了。算起来两人已经近十年没见过面了。
徐冰看着他和身后的驴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韩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接到皇上的诏令,进京参加官员会议,可惜城客栈已经没有空房……”
“这还不简单,去我那住!”
韩松犹豫了一下,他怕自己贸然过去打扰到别人。
“哎呦,我说敬怀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走吧!”徐冰不由分说的拉着他朝马车走去。
车上有女眷韩松不便上车,徐冰给他介绍了自家夫人和两个儿子后,便陪着他一同在马车后面走,两人边走边聊。
“这些年,你一直在平南县任县令?”
“嗯,这辈子怕是动不了喽。”
“为何?”
韩松自嘲道:“那鬼地方,随便换个人都得被当地百姓生吞活剥了,也就是我皮糙肉厚,能跟他们耗着。”
徐冰正色道:“平南县还像当初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