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下过雨路面有些泥泞,下午行进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赵骁骑着马走走停停,有空便到宋玉竹的马车边溜达一趟。
宋玉竹因为士兵强抢民女的事,一直无精打采,赵骁以为他的病又重了。
“还好吗?天黑前应该能扎营休息,你再坚持一下。”
宋玉竹:“我没事,你去忙吧。”刚才想跟赵骁提这件事,想了想,赵骁也不过是个校尉,跟他说完非但解决不了,说不定还会让他惹上麻烦,只能这么算了。
快到申时,天色又暗了下来,寒风刮的猎猎作响,不远处的天边乌云滚动,像是憋着一场大雨。
老兵从马车旁边的箱子里找出一个斗笠递给他:“戴上这个吧,待会下雨少淋湿点。”
“哎,谢谢!”宋玉竹没客气,这会儿可不是客气的时候,万一病情加重,可没有医院救命。
前头赵骁骑在马上一个劲的回头往后看,心里有些担忧,也不知道小郎中的身体怎么样了,要是下起大雨他怎么办?
“赵校尉别看了,再看脖子都扭折了。”同行的另一个姓方的校尉打趣道。
兵营里男子之间断袖的也不是新鲜事,老兵油子们挤眉弄眼,跟着一起起哄大笑。
赵骁皱眉道:“别他妈胡说八道,王爷让我照顾好他,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没办法交差。”
“得了吧,王爷要真看重这小郎中,怎么不像徐大人似的单独备量马车?要我说,你就应付一下得了,那小子看着就不像是个命长的,别费心费力不值得。”
“方老二,管好你自己得了!”
“嘿,我这可是为你好,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虽然同为校尉,但别人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只有赵骁是突然空降的,大伙自然是对他不怎么服气。
赵骁抬腿一脚踹在那人的马屁股上,疼的马一尥蹶子差点把他摔下去。
“你!”正当这要发火时,前面突然传来叫喊声。
“有埋伏!戒备!有埋伏!”
“希律律~~”所有人拉住缰绳停下脚步,不远处的山坳上,密密麻麻站着许多人,他们手持弓箭准备朝着他们射过来!
“轰隆隆!!!”天边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接着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砸在马鞍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射!”随着一声令下,漫天的箭混着雨水朝他们飞了过来!
“列阵,盾起!”骑兵们有条不紊的举起盾牌,待第一波箭雨过后,前面负责领兵的左将军魏淮大喊一声:“左将士听令!随我攻上山杀了他们!”
“杀!!!”近三分之一的人骑着马跟他一齐朝山上杀去。
赵骁也在其中,他压低身子几乎趴在马背上,耳边是叮叮当当的箭雨声,冰凉的雨水顺着头上的盔甲流到脸上淌进嘴里,带着一股铁锈味。
距离山前越近,弓箭便失去了作用,接下来就是最血腥的肉搏战了。
“赵骁!”前头突然传来魏淮的声音。
“末将在!”赵骁下了马跑上前去。
“你带着下属做先锋队,攻上山顶!”
赵骁目光一暗道:“末将领命。”转身带着自己一百多个士兵,率先冲上了山。
先锋军说白了就是送死的,魏淮看他不顺眼已久,想借此机会弄死他,赵骁没办法违抗军令,只能硬着头皮挥刀冲砍。
猩红的血在刀刃上绽开,耳边是嘈杂的厮杀声!赵骁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前面还有多少人,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他得活着,他必须活下去,这条命可不是谁想拿就拿走的!
*
前面打的热火朝天,后方坐在粮车上的宋玉竹正蹲在一堆米袋子后面张望,辎重车因为在最后面,弓箭射不到这里,所以他们还是比较安全的。
虽然安全,宋玉竹也没掉以轻心,生怕有敌人偷袭过来,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
赶车的老高倒是没怎么在意,嘬着烟袋道:“对方打不过咱们的。”
“高大叔,您怎么知道的?”
“嘿,论起打仗小后生恁就外行了吧!我跟恁讲啊,这兵如刀剑,非得磨利了才能杀敌。四王他久居中原没有机会练兵。我们王爷不一样,西州紧邻回纥,那边的人野性,前几年经常过来杀人劫货。”杨元庆便拿回纥人练出这两万铁骑来。
“等着吧,再有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果然没过多久,山上的伏兵就被杀的差不多了,厚重的血腥味隔着一里地都能闻到。
雨停了,猩红的晚霞照亮山顶,宋玉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朝远处望去,隐约能看见不少尸体挂在山间。他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胃里一阵阵翻腾作呕。
上辈子生活的在和平安定的年代,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如今穿到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朝代,前十五年能安安定定的长大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如今不能再依靠父母,自己必须要更努力的适应下去。
打了胜仗士气高涨,士兵们一边打扫战场,一边唱着听不懂的歌,悲壮又热血。
宋玉竹等到天黑,终于才看见赵骁骑着马走过来。
连忙跑上前询问:“你没受伤吧!”
赵骁整个人像在血里浸过似的,头发丝都沾着血,他满脸疲惫从马上滑下来,借着宋玉竹的肩膀站直身体道:“没有,我好累……”
“那就好!”宋玉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努力扶着比自己高大半头的人走到旁边坐下,拿出水囊递给赵骁。
“喝口水?”
赵骁簌了簌口,嘴里吐出来的都是血丝,这一仗杀的他手都抬不起来了。
打了胜仗杨元庆自然想要庆祝一番,命大军原地安营扎寨,喝酒吃肉!
徐兵在一旁不厌其烦的劝告:“王爷,眼下还不是庆祝的时候,敌军逃走许多人,万一四王又派兵杀个回马枪,咱们来不及反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