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燕明荞来说,这样的事儿还是头一次。上回和英国公府相看,是没吃饭的。跟顾家吃饭,是不是意味着同意呀。不同意是不吃饭,吃饭大约是满意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了,两人走得不快也不慢,顾言总共说了一句话,是当心,不过两人倒有点默契的心知肚明,因为燕明荞看得见顾言手里紧紧握着的兔子。
大约他手太热,所以兔子就化了一些,然后顾言就会从地上捧一点雪,然后把兔子修修补补,尽量修成原来的样子。
那只是一个她让拿着的兔子,就算扔了,燕明荞也能理解,毕竟那化了,还是雪,多凉呀。
燕明荞也不担心他回来的路上没说话。
毕竟,若是顾言不喜欢,不愿意这门亲事,也不会这么在意地对这只兔子。不喜欢的谁在乎少一块儿,少在哪儿。
*
茅草屋里炭盆多,暖和得很。
安阳侯夫人估算着时间,这两人出去都快半个多时辰了,就算今日雪大天冷,走得慢一些,那这俩人也能绕过不少地方。
回来得越晚越好,看样子是聊得来,不然早该回来了。如果不满意,谁会陪一个外人,在外面冻这么长时间,那不是闲得慌吗。
家世上早就聊过了,燕国公府富贵,但沈家家教好,谁也不能指望清官有银子,顾言功课好就成,日后仕途还是要自己走的。
安阳侯夫人心里高兴了些,这亲事差不多成了,只要后面八字合得上,两家没不出什么大事,就能顺顺利利地结亲。
这半个多时辰,众人在屋里,也就说说盛京城的闲事,聊聊家常。沈氏说自己的儿媳妇有孕,马上就要生产了,众人贺喜,但也没没眼色地问燕明玉为何不要孩子。
这出门在外,脑子十分重要,想不想要是人家的事,问这作甚。
燕明玉不常出门,这偶尔出来一次,觉得倒也不错。她和顾夫人情形差不多。不能和外人深交,不过真结亲了,这也算亲戚,说说闲话也不算出格。
而陈氏这半个多时辰就是接话,不让沈氏话掉到地上,“冬日坐月子还是比夏月好一些,不过这有孕也是凭缘分,我倒是不太在乎这个。”
陈氏暗戳戳地表了态,日后真能结亲,她绝对不会催明荞要孩子。
沈氏:“我也是。”
众人说着话,宁湘打开门进来,对着沈氏说道:“夫人,五姑娘和顾公子回来了。”
她是看见人影了,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沈氏点了点头,“给这俩孩子准备点儿姜茶。”
顾绵好奇地往外看了眼,这会儿门又关上了,什么都看不见。她这心里面跟有人在挠痒痒似的,好奇得不得了。兄长跟明荞出去会说什么呀?说今日雪真大吗,聊诗书?估计会说兔子,说说平日里喜欢什么,可能还会夸夸她。
但她等了又等,都不见两人进来。
众人也疑惑,为何这么短的路能走这么长时间。
其实燕明荞和顾言早就回来了,就在门口。
燕明荞擦了擦靴子上的雪,又递给顾言一条干净帕子,让他把头上的雪和冰碴理干净,这样进去见长辈总归是不妥。
只不过顾言也没有镜子,擦了几下之后问燕明荞,“这样行了吗?”
燕明荞没看他,“行不行你自己摸摸不就成了,问我做什么呀?”
顾言伸手摸了摸,然后把帕子还了过来,“多谢燕姑娘。”
燕明荞瞥了一眼,哎呀,这人怎么……
“你斗篷领子上还全是雪呢,快弄干净。”
顾言低头弄了一会儿,这回总算是弄干净了,他还了帕子,跟着燕明荞一起进屋。
一进屋,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顾言往前走了一步,把视线挡了个大半,然后行礼道:“见过母亲姑姑,沈伯母燕姐姐。”
燕明荞:“见过母亲两位伯母,见过姐姐,刚刚出去赏竹,恰巧遇见了顾公子,这便一道结伴回来。”
顾言差点把这遭忘了,他们两个不是一起出门的,一道回来,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还是明荞思绪周全。
顾绵张了张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两人就是好想说话,她是真的想说话,再不说可能就忍不住了。
只不过,陈氏在一旁盯着,顾绵一张嘴,陈氏就拉拉她袖子。
还是沈氏说话了,“回来就好,外面天冷,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燕明荞乖巧地回到沈氏旁边,跟着燕明玉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顾言站在那儿,沈氏又道:“顾言也喝一碗吧,你这从书院回来,今日又下了雪,要当心身体。”
顾言拱手道:“多谢伯母。”
他看了眼陈氏,陈氏却没看他,顾言又看了眼顾绵,可顾绵眼睛还在燕明荞身上。
屋里人看看燕明荞又看看顾言,一时间都沉默了。
顾言也不知道几人在屋里都说了什么,但这会儿只能先喝姜汤,只不过一屋子人,只有他和燕明荞捧着姜汤。
燕明荞喝姜汤的姿态很文雅,小口小口舀着喝,顾言也不好喝太快,只是偶尔喝上一口。
屋里人不再说话,只听得见火炉里火星噼里啪啦的声音。
还是安阳侯夫人道:“念安,堂嫂,我看这雪越下越大,而且时辰也不早了,快到正午了,不如咱们先去用饭,饭馆离这儿也不远,有十里多路。”
沈氏问燕明荞:“明荞,可想去吃饭?”
这话明着是在问饿不饿,暗里问要不要跟顾家人去吃饭。
燕明荞抬起头,见顾言神色紧张地看着她,碗里姜汤不知喝了多少,她道:“正好饿了,那就去吧。”
燕明荞心想,若是在外面,估计又能看见顾言长呼一口气了。
去吃饭的饭馆儿还是几辆马车,安阳侯夫人在前头带路,沈氏她们的马车走在中间,而顾家人在后头。
这一路上也就她们一行人,外面雪还在下,马车里倒也安静。
燕明荞不知道说什么,就闭着嘴巴。
燕明玉没有促狭妹妹的心思,本来妹妹年纪就小,这会儿心里正是紧张羞涩,越是问,恐怕越适得其反。
沈氏也没问,其实也能看出来,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高不高兴,这和跟英国公府说亲那次根本不一样。
女儿自小也没怎么用她操过心,就像和英国公府议亲,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若是受了委屈,也会请她做主,如若喜欢,也没必要非这会儿问。
沈氏就问了女儿冷不冷,燕明荞把手放到母亲手背上,她手心很热乎,一点儿都不冷。而且刚才喝了姜汤,这会儿心口热辣辣的。
坐马车快得很,一刻钟多就到了饭馆。
这儿离盛京城还算近的,一共八个人,陈氏让燕明荞点菜,燕明荞点了两个,最后总共凑了十六个菜两道汤。
两家对坐,安阳侯夫人和女儿坐在了中间。吃饭时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席间说的也都是家常话,并未提及两人的亲事,总之,没让燕明荞不自在。
饭菜很好吃,等吃过饭,沈氏借时辰不早风雪太大告辞,陈氏送沈氏一行人离开,顾言还托妹妹把兔子交到燕明荞手里。
而后又把顾氏母女送走,一家三口人这才有歇口气的时间。
顾绵纯粹是憋的,既不能问,吃饭还要小口小口的,也不能和明荞说话。
顾言则是紧张的,他都不知道结果如何,这只剩顾家人,他道:“母亲,这是怎么回事,沈伯母究竟满意我吗?”
陈氏看了顾言一眼,“读了那么多书,看着聪明,这会儿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门亲事,要的是明荞满意。
顾绵说道:“沈伯母应该挺满意你的吧?不过最终亲事能不能成不得是明荞点头吗,不然母亲为何让我在明荞面前夸你?你这平日读书不挺聪明的吗,怎么到这事儿上这么笨。”
能说兄长,顾绵才不会心软。
陈氏道:“当局者迷,他是担心自己不好。”
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这回有八成把握了,该回去把所有事都打点妥当,先送上重礼,再给两个孩子八字合了。
顾言:“母亲……”
顾绵道:“明荞要是不满意你,那个大冰块就直接丢出来了,怎么会收下。”
想起那只兔子,顾绵还觉得冻手呢,那么凉,还非说是兔子。
没错,雪兔子被顾言握着,再加上修修补补,已经成冰兔子了。
兔子被燕明荞放在马车外面了,沈氏和燕明玉都看见这只兔子了,但谁也没问。
这一路上燕明荞乖巧得很,没发呆,没走神,偶尔会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雪,然后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等送燕明玉回府之后,马车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沈氏这才问:“这顾家你可满意?”
嫁人嫁人,但不只是嫁人,今日见到的也不止顾言,不过对燕明荞来说,顾夫人和顾绵以前就常见,今日只是见顾言。
燕明荞点了下头,“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