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有三层,来了就有伙计问她喝茶还是约了人。
今日正是端午节,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黄芷心想不通,燕明泽来茶楼做什么?要约见了什么人,但一般人见面也不会挑今日见面呀。
黄芷心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说不透也摸不清,她现在急切地想找到燕明泽这个人,证实她心中的感觉是错的。
只要看见他就好。
她让伙计不用跟着,带着丫鬟上楼找人。
终于找到了那间屋子,还没来得及高兴,黄芷心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可是屋内两人正在互许终身,互诉情意,正把她贬得一无是处,隔着一扇门,她看清了燕明泽这个人,在他心里,她黄芷心就是一个要听从父母之命,不得不娶的女子,而林毓婉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明明在砚见湖时,他表现得那样温和有礼,跟她一块儿散步时,目光那样温柔。
那会儿黄芷心脑子一片混乱,等回过神,已经冲出了茶楼,伏在路边的树旁哭了起来。丫鬟不敢在这个时候乱出主意,只把燕明泽从头到脚骂了一通,“姑娘,你可别哭了,这么多人,咱们不能被别人看笑话去。”
上楼去抓奸,黄芷心心里是有这个念头过,但不敢,如果吵闹,弄得燕国公府和黄府两家脸上都不好看。最主要的是,若嚷嚷出去,她的名声也会受损,别人知道她和这样的人定过亲,以后还能有什么好亲事。
虽然黄芷心也想过冲上去一了百了,也想过以后不嫁人了,但她得想想自己的父亲、母亲。
她更怕两人又编出什么瞎话来骗她,她心里揪揪地疼,毕竟是真心喜欢过燕明泽的,黄芷心不想看见他和林毓婉在一起。
再后来,在茶馆楼底下擦干眼泪吹了会儿风,黄芷心终于想清楚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是燕明泽的错,就算去抓奸,也得有燕国公府的人在才行,不然……恐怕又被他狡辩掉。
而且,这一刻钟多的时间,两人没有出来。
好巧不巧,她遇见了燕明荞,让妹妹去,再合适不过,都是燕国公府的错。
小二没有跟上,燕明荞让雪酥退远些,她对黄芷心道:“是不是我三哥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黄芷心一愣,鼻子一酸又要哭,她忍住泪意,道:“五姑娘说什么呢,怎么会,我就是想找你三哥哥。”
燕明荞和黄芷心还有她的丫鬟站在楼梯的拐角处,那丫鬟看她和看仇人没什么两样,燕明荞自认为没做过对不起黄芷心的事,那就只有燕明泽了。
她道:“我见你像是哭过……这会儿我再说什么你估计都不会信,只会一起以为我们是一丘之貉。但请黄姑娘放心,若是燕明泽他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我母亲定会为你做主,还你一个公道。”
燕明荞是燕国公府的姑娘,自然也要为府上名声考虑,况且,若真是燕明泽做了什么,这事传出去对黄芷心也不好。
黄芷心别开脸,道:“先上楼找人吧。”
燕明荞点了下头,几人一道上楼,这回不用找,就知道燕明泽在哪间屋子了。
门被推开,里面境况一览无余,屋里有淡淡的茶香,林毓婉正依偎在燕明泽怀里,两人如同一对成了亲的夫妻般,姿态无比亲昵。
燕明泽握着林毓婉的手,他脸上还有一丝笑意,燕明荞下意识别开眼,她朝雪酥道:“让下面车夫找根绳子来,把三公子绑回去。”
黄芷心只在话本子里见过这般场景,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但已经能做到不吵不闹了。
为这种人吵闹,不值得。
燕明荞又道:“记得从茶馆后门。”
林毓婉脸上一片慌乱,慌乱地说不出话,慌乱地把茶杯碰翻,慌乱地从燕明泽身上起来,慌乱地看向林芷心和燕明荞,脸都吓白了。
黄芷心脸色也很难看,她想不通,为什么要挑在今日,偏偏在看过她爹娘之后,要来和林毓婉私会。
燕明泽站起身,说道:“黄姑娘,你听我解释……是林姑娘约我出来的。”
燕明荞道:“你是想说是林毓婉勾引的你吗,可你有手有脚,她就算想做什么,你就不能推开吗。她约你就来吗,还是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来茶馆的,你一个大男人,事到如今了,还在狡辩。”
林毓婉吓得直哭,这事要传出去,她就毁了,“芷心妹妹,当真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黄芷心动了动嘴,她气极了,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回说不知道了,早干嘛去了。
燕明荞:“林姑娘,你父亲贵为工部尚书,你家中也算是书香门第,怎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来,私见外男,而且见谁不好?”
黄芷心在上回上楼时,的确想过许多可能,唯独没想过燕明泽会来找林毓婉。
他们都要定亲了呀,已经给了八字。
看着两人慌乱的神色,黄芷心没有想起母亲,没有想起父亲,而是突然想起那日芳菲宴上燕五姑娘和她说的话。
燕五说燕明泽帮她,不过是萍水相逢,让她把这件事放下。
当时这话,就是提醒,只是她当初心里只有燕明泽,什么都听不进去。
而且,也说过林毓婉有别的心思,这话她听了,但是没防住罢了,也好,他们一对狗男女,在一块儿也挺好的。
是她识人不清,脑子不好使,怪不到别人身上。
尤其是不能怪燕明荞,婚事是她心里求的,母亲看过的,和燕明荞没关系。
燕明泽没看燕明荞,而是看着黄芷心,“我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对了,这屋子里有香,是香有问题!”
雪酥带着车夫过来,燕明荞道:“把他嘴堵住,燕明泽今日你若敢跑,那便永远别回燕国公府,如今我管家,这话你大可不信。”
“黄小娘子,一会儿我亲自送你回去。”燕明荞对着黄芷心道,“虽然你和我三哥的婚事还未定下,但燕国公府肯定会给黄府一个交代。”
黄芷心轻点了一下头,“今日多亏了你。”
燕明荞道:“是我三哥对不住你,是燕国公府让你受委屈。”
黄芷心摇了摇头,“当日你提醒过我,我没放在心上。我明白的,燕明泽是燕明泽,燕国公府是燕国公府,不可混为一谈。”
她今日的确是想算计燕明荞,让燕明荞亲自看看他兄长是什么样子。若是燕明荞为她兄长解释,她肯定会更生气,然后把茶馆的伙计都叫过来,看看燕国公府是怎么教养儿女的,再找母亲替她做主。如今这般,她已经没那么生气了,更多是也气自己不争气,没把燕明荞那日的话放在心里,非在燕明泽一棵树上吊死。
当日燕明荞是没直说燕明泽不好,但同一府上,她又是外人,还等着她说自己兄长坏话吗。这门亲事是母亲看过的,母亲都没发现,她怎好一味怪别人。
燕明荞在心里松了口气,“我一会儿先送你回去,和伯母赔罪,给我两日,不,明日我会给黄姑娘一个答复。”
黄芷心现在已经不想哭了,她当时觉得,有燕明荞这样的妹妹,有沈氏这样的母亲,燕明泽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谁承想……但她是真的挺喜欢燕明荞的,觉得她聪慧能干,也真的想让她做自己小姑子的,可惜了。
这边燕明荞先把黄芷心送回黄府,然后亲自去和黄夫人道了歉。
她语言诚恳,黄芷心又帮着说了两句话,黄夫人倒也没有为难她,点了点头就让她回去了。
不过,沈氏还得亲自来一趟。
而燕明泽被绑着,嘴里还塞了布团,他不敢动,也不能动。他是燕国公府的人,走能走到哪儿去,只不过他一个大男人,被燕明荞这样一个小娘子绑住,实在难堪。
而且他在一会儿该怎么应对。
除了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没有别的办法。和黄家的婚事已经搞砸了,他现在已经没心思想为什么黄芷心会突然出现在茶馆,为什么燕明荞会和黄芷心遇上。
他只能想自己的退路和后路,如果没有林家,他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议亲了,所以现在只能一口咬定,他和林毓婉是两情相悦,
燕明荞让雪酥先去给沈氏传个话,说燕明泽犯了事,也好有个准备,别到时候被吓到了。
燕明荞是从燕国公府侧门进去的,一路上丫鬟小厮都低着头,不敢乱看妄议。
到了正院,马房的那个小厮推着燕明泽进去,然后拿着赏钱退下,在心里发誓,不往外多说一个字。
屋里丫鬟都退了出去,燕明荞把来龙去脉和沈氏说了一遍,“母亲,二人有私情久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刚才已去黄府赔罪道歉,但如果不给黄府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事儿恐怕不会轻易了断的。”
沈氏按了按眉心,她脑子里嗡嗡的。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燕明泽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选一条损人不利己的路。这般燕国公府的声誉都可能受损,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沈氏说道:“他德行有亏,留在国公府也是祸害,我会写信给老夫人,把他逐出去。”
如今,他尚未入朝为官,真等他入朝为官了,恐怕也是心比天大,眼高手低的,真等那个时候再犯错,连累的就是燕国公府一家了。
把他逐出族谱,就算日后犯事也不会连累国公府。
这是沈氏能想到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