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月阁内养着精心侍奉的花草, 房屋干净结实,打扫得纤尘不染, 红墙绿瓦十分好看。
关厌大概扫了一遍, 便想先进屋去看看,却忽然听见紧闭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催促声:“都快点儿,姜贵人都快到了,东西怎么还没放好?手脚麻利点, 要是惹了新主子不高兴, 有你们好果子吃!”
紧接着, 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响起, 很快“吱嘎”一声, 有人推开了门。
这些人来得突然,关厌连翻墙都来不及, 又听说是要“放东西”,那她躲屋子里也不现实。
她只能故作镇定地站在那里, 看着一行人陆续走进了门。
最前方的是个宫女, 衣服比普通小宫女好看一点, 应该是个管事的大宫女。
在她后面跟着抬箱子的太监, 以及抱着盆栽或者摆件的宫女,似乎是来布置这个地方迎接新人入住的。
对方一进门就看到了关厌, 微微一愣后侧身让其他人先进去,之后才问:“你是哪宫的宫女?站在这里做什么?”
因为关厌是穿着宫女的衣服出来的,这人就将她直接当做了宫女。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编,想起夏蝉提到的张嬷嬷,便说:“奴婢刚入宫不久, 是嬷嬷听闻此处将有贵人入住, 派奴婢过来看看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大宫女好像很忙, 听了这话也没多想,只说:“叫什么名字?既然来了就帮着归置一下吧。”
关厌:“奴婢名叫夏蝉。”
对方抬头望了眼天,急急说:“知道了,跟他们一起进屋帮忙,把东西都摆好,贵人快到了!”
关厌应了声,便跟进去,学着其他人那样整理各处。
东西还没收拾好,外面就传来了一些说话声,大宫女赶紧出去查看,随后喊道:“都别忙了,过来见过姜贵人!”
“姜”这个字,关厌不久前才在那破败的疏月阁内见过。它被绣在一只荷包上,与其他衣物一起放在箱子里。
下人们都放下东西往外走,关厌也只好一起跟过去,混在人堆里向姜贵人打招呼。
她悄悄抬头看了看,一眼望去便眼前一亮。
这是个漂亮得令人自惭形秽的美丽女孩——虽然已经成了“贵人”,但其实年纪并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都还带着几分稚嫩。
她抿嘴一笑,声音温柔地叫大家免礼,又说:“你们不必拘束,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大宫女低着头道:“贵人说笑了,宫规森严,奴才就得有奴才的样子才好。”
她明眸一晃,回头与跟在自己身边的婢女对视了一眼,心里想的事情都写在了脸上:她好凶哦。
大宫女就像完全没看见,又说:“奴才们已经将卧室收拾好了,其他地方尚且需要一些时间打理,贵人若是累了,可先到房内休息。”
姜贵人低笑了一声,说:“这么热的天气,你们也不必太着急。不如都先停一停,让我先记住你们的名字才好。”
主子想这么做,奴才当然会照办。
大家跟着她就往屋内走,关厌这个彻头彻尾的外人也去了。
她走到门口,大宫女却拦住了她,说:“如今也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他们来即可,你便先回吧。”
关厌没办法,只能答应。
她正要点头,却听前面的姜贵人说:“她是哪儿的?为何要赶她走?”
大宫女道:“回贵人的话,这小宫女是内务府派来帮忙的,如今也该回去复命了。”
姜贵人看了看关厌,抿抿唇道:“既然是内务府派来的,想必还没有分给哪位妃嫔,我能留下她吗?她长得可真好看,我很喜欢。”
关厌埋着头,心里默默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光环buff对女性也生效了吗?
“贵人……”
大宫女扫了眼关厌,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才走上前,在对方身边压低声音说:“贵人不知,正因为漂亮,才不能留在身边啊。若是皇上来您这儿看您……”
她拖长尾音,剩下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白了。
姜贵人却笑了下,说:“若是皇上连我身边的宫女都要宠幸,那这贵人我不当也罢。我就喜欢她,你帮我把她留下。”
她说的是命令句,大宫女虽然还想劝,却也不好再开口,只能低低应是。
关厌担心对方去要人的时候自己的谎言会被拆穿,便说:“谢过姜贵人,若能留在疏月阁,奴婢必定竭尽所能侍奉贵人。只是,此事奴婢想亲自去回禀嬷嬷,感谢嬷嬷这段时日的教导。”
姜贵人闻言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也好,你若是要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再来即可。”
关厌松了口气,低头应是,道别离去。
她走到疏月阁大门前,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精致漂亮的房屋内还隐约有笑声传来,一听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发自肺腑的快乐。
关厌想起了夏蝉打听到的关于贤妃的信息,默默想道:难道这个姜贵人就是那位贤妃?
可是,她明明是在查被砍断手脚的那个人。而且还在这院子坟包内发现了断手断脚——不是正好对应了那只女鬼才对吗?
关厌一时想不明白,想着不如离开这里再以宫女的身份向别人打听打听,如果这个姜贵人是贤妃,很多人应该都知道她和皇帝的关系。
然而,就在她走出大门的那一刻,眼前蓦然一花,明亮洁净的环境顿时变得黑乎乎一片,陈旧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空中还挂着弯月,那些杂乱的草丛间传来蛐蛐们此起彼伏的叫声,与冤鬼们的哭笑声混杂在一起,听起来既诡异又烦人。
关厌怔了一秒,回头望去,只见刚刚还完好无缺的木门此时已然开裂。它紧紧闭合着,上面还挂了一把大锁。
她就好像是直接从门内穿了出来似的,明明它是锁着的,她却出现在了外部。
头顶的红云早就消失,倒是那些鬼还漂浮在附近,密密麻麻的仿佛在开大会。
这么看来,她能够回到过去的地方仅限于这座院子之内,一旦走出门一切都会消失。
关厌不想就这么算了,又翻进了墙,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尝试了一些办法,最后无奈放弃,继续去其他地方找线索。
忙碌到后半夜,除了身后跟上了越来越多的鬼外,一无所获。
关厌也困了,便趁着天还没亮返回住处补觉。
当她离开冷宫之时,那些跟在后面的鬼魂便全部停了下来,仿佛这里有什么屏障,把它们关在了里面无法出来。
回到飞鹤殿,隔壁的瑞云殿那边还是照常传来了幽幽哭声,声音悲凉凄楚,听得人在炎炎夏日都感觉很凉快。
不过,毕竟距离摆在那里,隔着好几道墙,睡觉时并没什么影响。
皇后那边也不用大家每天去请安,等关厌一觉睡醒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左右。
她起床就听见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两个宫女不知道在那儿谈论什么,好像挺激动的样子。
关厌打着呵欠,用桌上温热的茶漱了口,把人喊了进来。
夏蝉和秋霜都换班休息去了,现在是另外两人。
她们很快端来热水伺候她梳洗,关厌顺便问了下她们刚才在谈什么。
其中一个立即说:“娘娘,昨夜里您才让奴婢们讲了鬼故事,谁知昨天这宫里竟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因为昨晚大家的“团建”活动,现在这些宫女太监们都没那么拘束了,跟关厌说话时自然了不少。
她还故意卖了个关子,等着关厌往下问。
关厌便配合道:“说来听听,什么怪事?”
她站在关厌身后帮着梳头,于是便一脸认真地盯着铜镜里的人,用阴森森的口气说:“奴婢们听说,昨天夜里啊,天色刚黑下去,便有一名小宫女在途经御花园时听见女鬼在唱歌!据说那歌声十分渗人,如诉如泣,犹如受到了极其凄惨的虐待!今日一早小宫女悄悄去那附近看过,说那边只有一棵玉兰树。”
关厌:“……”
什么玩意儿啊!
宫女顿了顿,一脸惊恐道:“后来便有人说,那玉兰树下肯定埋了尸体,冤魂长久无法离去,便与那树融为了一体,变成了玉兰树精!”
“还有呢!”另一个宫女也兴奋道:“此事传开之后,便有不少人说曾听见那处传来怪声,还有人见过一个白衣女人在那树下站着呢!”
关厌持续无语。
虽然她唱歌难听,自认为是“鬼哭狼嚎”,也没必要真的把她传成一只鬼吧?
而且这宫里的下人们平时都不忙的吗,居然能把一个人唱了首歌谣传成一个恐怖故事?
她叹了口气,感觉指间戒指跳动了几下。
戚望渊:“玉兰树精小姐。”
关厌:“……闭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