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选择冒险接近对方,但从来没有放下防备,在距离男人还有五步左右时便停了下来。
没有刺眼的灯光照着,在这个距离下,她才看清他脸上还戴着一只黑色口罩。
他将鸭舌帽抬高了点儿,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不耐烦:“啧,我都说了不会伤害你,你怕什么呢?”
他话音未落,关厌却愣住了。
那双眼睛和这不耐烦的语气……
她不敢置信地开口问:“你是时危?!”
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对眼睛的男人,仅用眼神表达出了他全部的震惊。
他往后退了半步,手电光再一次照到关厌脸上,戒备而疑惑的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关厌比他更加疑惑,挡住眼前的光线,半眯着眼说:“我啊!还记得乌托邦那场任务吗,我和你还有戚望渊……”
“等等等等……”他打断她,似乎觉得她非常莫名其妙:“你在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任务?戚什么渊又是谁?这里还有一个人?!”
说着他警惕地用手电照向其他地方。
“没有别人,别找了。”关厌有点糊涂了,想了想问:“那……邀请函?嘉宾?求生者?这些你总该知道吧?”
时危皱起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释然道:“哦,我知道了……”
关厌松了口气:“想起来了?”
“我知道了,”他往后退去,“根本没有什么正常人,这要么是我的幻梦,要么就是又遇上怪物了。”
他根本没再和关厌对话,自言自语完,又低骂道:“他妈的,这该死的世界真是疯了,老子活在这种鬼地方干嘛,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他说完就仰了仰头,还伸手去摘帽子,像是想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但关厌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他却自己停住了。
捏在帽檐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他认命地长出一口气,看向关厌,破口大骂:“老子告诉你,就你们这种屁用没有的怪物永远也别想把小爷弄死!老子不光不会死,还要长命百岁,亲手杀光你们这些恶心人的死玩意儿!”
突然挨了一顿骂的关厌:“……”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该先关心哪一方面的问题了。
首先这个人肯定是时危不会有错——就连骂人的样子也还是跟之前一样像只疯狂的吉娃娃。
可他却根本不记得她和戚望渊了,甚至连“邀请函”“求生者”这些词都没印象。
他之前还说,他已经十天没见过正常人了……
是他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混乱世界里,还是关厌自己又走进了幻觉里呢?
她暂时分不清真假,想了想说:“我真是人,不是什么怪物。我还在尽量想办法解决‘毒月亮’的问题呢。”
时危似乎对她的话感到有些意外,眼皮抬了抬,目光却还是很戒备的。
他盯着她,慢慢走到自己扔下的大刀旁边捡了起来,将刀尖遥遥对着她,才问:“那你想到办法没有啊?”
“没有。”关厌老实说:“我完全没有头绪,不久前还意外看到一张月亮照片,陷入幻境里差点死了。”
他挑了下眉,问:“那月亮是什么样儿的?”
关厌:“蓝色。”
他立刻又问:“月亮上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看来你真的是人啊。”
时危放下握刀的胳膊,转身走向超市:“进来再说吧,虽然我们裹得很严实,但依然会受到月光影响。”
两人进了超市后,气氛比起之前就好了太多了。
时危冲她努了努嘴:“要是饿了就赶紧找吃的,别等它们变质。”
关厌摇摇头:“我不久前刚吃过……不过超市里的东西应该能保存挺久的啊。”
他已经取下口罩,正拆开一包薯片,闻言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皱眉道:“要不是你刚才的回答没问题,我又要怀疑你的身份了——你自己看看。”
手里的薯片已经拆开了,他说话间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扔给关厌。
两人距离不远,但东西在空中翻转了一圈,没到她手里就掉了一地。
她低头看去,头皮一阵发麻——薯片已经不能称为薯片了,变成了一片片形状差不多,却明显是活物的不知名生物,它们掉在地上就立刻蠕动起来。
有一片就落在关厌脚边,她一脚踩上去,听见一声弱弱的尖叫。
这和她在“家”里时那些活过来的巧克力差不多。
关厌抹了抹肚子,庆幸还好网吧里的东西没“变质”……
“我感觉你怪怪的,但又跟那些怪人的怪不是一样的怪。”
时危一句话说得好像绕口令。
他又连续拆了几包薯片,每次看一眼就厌恶地扔到一边,在拆到第五包时才终于找到能吃的。
关厌明白现在跟他说什么邀请函和求生者都是白费口舌,反而更加让他怀疑。于是决定暂时把他当做这个世界独有的npc看待。
她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正想问点什么,手机却响了。
是戚望渊打来的:“怎么样了?”
关厌看着时危,慢慢说:“遇到了一个人……电话里说不清,你现在在哪里,没什么事的话要不要过来?”
“好,你在哪?”
关厌报完地址之后便挂了电话,对满脸写着惊奇的时危说:“我朋友,他一会儿就过来。”
他表情有些复杂:“你在月亮上看到了什么?”
关厌:“……什么都没有。”
“行吧,我暂时相信你。”时危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重:“反正都这个样子了,如果你真的是来杀我的……死了就死了吧。在这种疯子才能活下去的世界里,我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了。”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正常人,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但要自己下手的话……他还差点儿勇气。
关厌能理解他的心情,一直生活的世界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每天随时随地有可能遇见诡异的怪事,正常人也会逐渐被逼疯的,还不如一死了之。
但她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她说:“别这么丧气啊,既然我们都还活着,那肯定也有其他人活着的。大家一定都会尽可能想办法解决危机,让世界重新运转起来。”
“解决?”时危苦笑:“你怎么跟山顶洞人似的?十天前全世界各国联合起来一起朝月亮发射了导弹,结果连月亮皮儿都没碰到,世界还全他妈完蛋了!就凭我们几个幸存者,想拯救世界?”
关厌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这么说来,其实人类不至于这么快被毁灭到现在这个状态的,却因为十天前世界各国的选择将进程一下子加快了。
“这么古怪的事情,你觉得能怎么解决?”
时危见她沉默了,抱着一种恶趣味共沉沦的态度,揶揄道:“化身超人飞上太空击毁月球,还是请孙悟空去搬救兵来帮忙啊?”
也许是太久没跟人这么正常的说话了,他的言辞尖锐又难听,说完之后却感到一阵爽快。
关厌明白他的心情。
作为一个写手,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物的心理动机。
他现在是摆烂了——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承受这种日渐绝望的感觉,更见不得别人至今还对拯救世界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他不知道,不论他怎么说,都不可能打击到关厌的信心。
因为关厌相信,邀请函绝对不会给求生者发布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同时她也明白,像时危这样因为绝望而摆烂的人,只需要给他一个肉眼可见的希望,他就能很快振作起来。
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时危看她一直不说话,感觉自己可能把话说得太过分了,便也没再出声,继续去找能吃的东西了。
等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关厌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跑来的戚望渊。
她招了招手,并往外迎了几步,低声说:“那是时危,但他很怪,好像不认识我们了,先别提。”
戚望渊跑了一路,气息有点儿不稳,进门随手拿了瓶水,刚拧开盖子就看见了时危。
隔着一列货架,时危与他对视了好几秒,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忽然说:“你……”
关厌疑惑地想,不会是认识他却不认识自己吧……
戚望渊也挑了下眉,看向关厌,像是在说:这不是认识吗?
然而下一刻,时危却指着他,两眼放光地说:“你长得可真帅啊兄弟!”
戚望渊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关厌憋了几秒,还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心尖上的白月光——作为一个被人放在心底里爱慕着的白月光,你拥有致命的吸引力。从此以后,具有颜控属性的所有生物都会不自觉的受到你的吸引。
所、有、生、物。
戚望渊手里还没来得及喝的水,整个瓶子都被捏变了形,发出咔咔一阵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