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怀疑,自己和雪山这种地方八字不合——按照璃月的传统方法测算。
之前明明已经习惯了的温度,可能是因为最近离开了一阵子,就又不适应起来。
自己不会还要像是之前一样,苦哈哈地适应好几十年,才能习惯在这么冷的地方睡觉吧?
被害人杜某如是问。
那可太惨咧。
杜林飞到雪山上没一会儿,就被风龙追了上来,毕竟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在雪山上空徘徊。
没有给杜林说话的机会,两方直接开打。
站在风神以及风龙的角度,他们太知道这些暗黑的魔兽是来自于谁了,杜林和它们同出一人的手笔,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善心——全看他之前的行为就能知道,连出自同源的魔兽他都不在乎,遑论人类的生命?
一旦放过他,过一阵子风龙和风神再度陷入沉睡,蒙德城将没有能压制他的人,届时蒙德城将陷入无边苦海。
而对杜林而言,他并没有什么主动出击的意识——之前被杀死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他下意识恐惧即将到来的结局,因而总是下意识躲避攻击,并不主动迎上去。
特瓦林原本已经做好了和杜林近身对抗的准备,却不成想敌人滑不溜秋,从来不过分靠近他,只有温迪的大范围攻击能有些许作用,限制住杜林。
但这样的打法,无疑叫人心里不痛快。
尤其是温迪还记挂着城中的战局,担心西风骑士没办法应对兽潮,心下更是焦急,思索过后,没犹豫地动用了更强大的力量。
他昔日耗费神力改变蒙德城的地形,现在实力尚还没完全恢复,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就会进入新一轮的沉睡,但温迪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只能快速解决杜林,风神的子民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而杜林只觉得原来还可以勉强应付的战局突然逆转,他原本光凭躲避就可以避开巴巴托斯的攻击,现在却被巨大的风场裹挟,许久都无法脱身,一旦想飞离这片区域就又会被强劲的风浪拖拽回来。
特瓦林却在这片风场中获得风力的加速,转眼间已经抱住杜林的肩胛,龙爪扎进黑色巨龙的体内,引动喷薄的毒血。
杜林吃痛,下意识反爪勾住特瓦林纤长的龙颈,将自己的爪尖埋入其中,狠狠撕扯,试图将特瓦林从身上扯开。
痛死龙了!
一切就像是旧日重演,曾经的他也是这么被特瓦林缠住,再没能脱身,巨大的黑龙和青龙用翅翼和爪锋勾缠住敌人的身体,仿佛不到流干最后一滴血绝不会退缩。
虽然杜林并不想打架,对这一幕有心里阴影的他也很难打赢。
大家一起围着暖烘烘的炉火跳舞不好吗。
只可惜啊,他是龙,还是被黄金莱茵多特亲手造出来的毒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只能带来灾厄的怪物。
闻小音……你到底在不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啊,你要是不在就只能给龙收尸啦。
杜林被特瓦林撕扯着向下坠去,脑袋被极致的低温冻得有点发昏,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
翅膀快要冻僵,已经很难控制了,仿佛只是后背上生出的两根没有感情的冰凌,被冰霜冻结的毒血附在翅膜上好似另一种低温的冰雪。
意识略有些黯然和昏沉,仿佛他又回到了五百年之后的雪山之间,埋骨之地,常年处于无边的冰原。
直到他被轻柔的风托起,整只龙仿佛踩在柔软的棉花上,漂浮在云端。
温暖的风逼近,似乎有火焰在其中跳动,在翻滚的苍青色飓风和卷起的漫天白雪之中,带来无可忽视的光和热。
杜林感觉特瓦林的爪尖似乎抽离了自己的身体,他也当即将自己的爪子抽开,他不要和这只龙做朋友了,他抓得龙好疼。
杜林想要找个暖和的地方睡觉觉。
“不许睡。把眼睛睁开。”有谁将手心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掌心一片温热,甚至是滚烫。
像是一同带来了希望和活力,让他能够在这个冰雪的世界中挣扎着活下去。
巨龙很喜欢这样的温度,他贪恋这样的光和热。
巨龙动了动耳朵尖,似乎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另一边,被风暴驱逐的特瓦林怒吼一声,还要再度上前。
这个突然出现的魔神,想必就是巴巴托斯所说的幕后boss莱茵多特,杜林的造物主,看他拿下这家伙到巴巴托斯面前邀功!
“呜哇呜哇呜哇痛死了这风龙打龙好疼,闻音你怎么才来啊呜呜呜呜呜——”
这一声龙啸前所未有的精神和亢奋,巨大的震吼声扰得雪山山颠的清雪都被震动,雪崩一般地朝着山下涌去。
声势异常浩大,非常有龙的气势没错,但特瓦林听来听去——这不就是人类小孩子哭着跟父母要糖吃的语调吗?!
风龙有些愣神,原本打算发动攻击的动作也不由得滞住。
“行啦兄弟,别动手了……都是自己人。”雷霆般有着深紫色羽毛的大鸟拦在杜林和特瓦林之间。
雷鸟语气清脆温和,但翅翼有力,悬停在高空之上,身周隐隐有雷光凝聚,怎么看都是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卡帕奇莉当然不是来谈和的,要是眼前的风龙还要攻击,她当然不会让步。没看闻音在那里忙着带龙崽子,根本没时间分神吗。
她许多年之前就已经遥遥望见过东风之龙的身影了,这家伙绝对没办法绕开她来到闻音跟前。
杜林……算了,那就是个傻龙,犯不上和他置气,闻音多照顾他一点就多照顾一点吧,谁让那龙没脑子呢。
雷鸟想学着人类那样翻个白眼,可惜她没有眼皮。
“特瓦林,不用再攻击了。”风神的声音在特瓦林身后响起。
转眼间,天青色的诗人已经越过雷鸟站在了闻音的身前。
他就像是一缕再温和不过的清风,越过卡帕奇莉的时候也没有引起后者的戒备——毕竟当年在高塔孤王的时间节点上,他们也一同并肩作战过。
“这毒龙怎么与你有关?喂喂,你可别同我说,你就是坎瑞亚的莱茵多特。”温迪轻叹了口气,但墨绿色瞳色中的笑意却怎么都掩不住。
刚刚与云端中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时,温迪的第一个反应是不敢置信。
在孤塔的王座崩裂的那一晚,风精灵获得了魔神的位阶,却失去了自己的友人,他记不清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记得黑色的裂缝降临时,那无比恐怖的天势,即便是魔神也不能与之抗衡。
他固执地在写给旅人的传记中记下一个美好的结局,写旅人结束了在蒙德的旅行,从此踏上了前往七国的遥远路途,遇到各种精彩的冒险……他相信闻音一定还活着,在他无法见到的过去和未来……但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再见到她的一天。
或许是他感知错了,那个乘着暴风不断逼近龙脊雪山并不是他的故人,但风送来的讯息,明明一如往昔,似乎从来不曾变过。
她终于又回来了。
“我当然不是。不过我在来的路上遇见了她,因而耽搁了一些。”闻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指尖蹭过杜林身上伤口的时候,语气更轻了一些。
温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特瓦林身上当然也受了些伤,不过相比于杜林就要轻多了。
而且细细说来,杜林到真没做什么坏事,只不过因为他身上带着莱茵多特的印记,因而让蒙德城忌惮些罢了。
闻音一眼就看出温迪笑容下的些许不自在,摇了摇头。
“不是你们的问题。莱茵多特制造他出来,本就不是为了和蒙德交好的。”
而且在原本的时间线里,不明真相的杜林兴冲冲地带着魔兽来到蒙德,确实给蒙德城带来了极大的灾难。
莱茵多特创造他出来的时候,不会故意没有给他成熟的心智吧……不然杜林为什么到现在都像是个小孩子?只可惜刚刚忘记问莱茵多特这个问题了。
闻音想起刚刚进入雪山前拦下自己的炼金术师,对方显然并不想让自己参与杜林和风神的战斗。
闻音看不到对方刻意隐藏的脸,只能感觉到那从纱雾下显露出来的淡漠的注视。
“你的招式不错,看来是师承丝柯克。既然承了她的衣钵,又为何来与我为敌?你要做深渊的敌人吗,好孩子。”炼金术师的声音异常柔和。
来自【黄金】级别炼金术师的注视……就好像是来自深渊的注视。
但是闻音已经不是那个曾经在丝柯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女了。
她在天理面前亦不会动摇,遑论是在炼金术士面前。无论是“黄金”的名讳亦或是“魔女会”的名声,会比天理的维系者更带给人压力吗。
“我承认自己师从深渊,是丝柯克将我引入武艺的大门。但是师父不曾在我身上投诸期许,也不要求我站在深渊一侧。昔日也是她告诉我要远离深渊,再也不要回来。”闻音立在风暴之中,身后是卷起的狂风,是无数被雪山的气息拥簇起来的冰雪。
“所以,现在,我要去救我的朋友了。请你让开,这是最后的警告。”
在某些时候,闻音并不在乎用武力解决问题。
尤其是,现在站在雪山边缘,已经能看到雪山之中巨龙虬结的影子。
淋漓的龙血从巨龙的身体中泼洒出来,污染了大片雪白的地面。
“你把杜林当做是朋友吗?哈,真是……和你的师父是一样的性格。”莱茵多特似乎是笑了,又似乎只是在嘲讽这种不合时宜的友谊,“可背叛深渊的人,注定是会受到深渊的制裁的,好孩子。为了丝柯克,我还想再最后尝试拦你一次。”
莱茵多特轻声呼唤道。
“阿贝多。”
于是,面色清冷而平静的少年,越过莱茵多特站在闻音眼前,抬起的蓝绿色眼瞳没有丝毫情感,仿佛只是没有生命的人偶,亦或是只为造物主而存在的影子。
记忆回笼。
闻音感觉到杜林蹭了蹭她的手。
“你可算来了。”黑龙小声咕哝着说,“我没在做梦吧,还是我已经死了,思维也冻僵了?”
他身形已经变小许多,此刻两只前爪正搭在闻音的肩胛上,但却好像怕抓伤闻音一般收起了大半爪尖,被冰凉鳞甲覆盖的尾巴小心翼翼地卷上人类纤细的手腕。
黑龙似乎抽了抽鼻子,小声地重复了一声。
“你来了,真好。”
温迪没有多问莱茵多特的事情,他直觉事情大概已经解决了,就算没有解决……想来闻音也会处理好的。
“接下来做什么?如果不着急离开的话,不妨就和我一起回蒙德城?在下一次我陷入沉睡之前,我们还有很多场宴会可以一同参加,再要不了几天,就是蒙德的羽球节啦。”
风精灵唇角弯弯,信手拨弄了一下怀中的风琴,扬起一段清泠的音调。
“不,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我能感觉到,祂已经快要追来了。”
闻音垂下眼,正对上杜林黑漆漆的眼瞳。
不过小宝宝大小的黑龙迷茫地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
温迪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下意识朝着天边看了一眼。
他对天理的感知远远不如闻音明晰,转眼却也微微皱眉,神色中露出一丝慎重。
“被‘注视’的感觉变强了,祂还没有来,但是已经相差不远。你还要去什么地方,我让千年的流风助你,带你尽快地去往那里。”
“我要去坎瑞亚的古战场,或许我还来的及在那里再取走一份权柄。”闻音捏了捏杜林的龙爪,想将他放到一边特瓦林的巨大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