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音这边还在想如何应答摩拉克斯明显带着调侃的问话,却不成想对方下一秒已经换了音调,神色中也重新流露出严肃来。
周围的空气似乎有些凝滞,显然是摩拉克斯动用神力封锁了方寸的空间。
关于禁忌知识的话题,确实不能随意交谈,说不准哪时哪刻神明的视线便会投注而下。
被天理盯着的后果并不好受,闻音已经有许多次被坑——无论是昔日层岩巨渊之下,还是后来在兰那罗们的家园之中,滋味都霎是“美妙”。
尝过一次就不想尝第二次的那种美妙。
钟离早知道自己是降临者的事情,闻音也因此没什么隐瞒,将前世自己从游戏中得到的几个消息说了一说。
钟离想必比自己知晓的消息更多,这一次抛砖引玉一定能有所收获。她想。
“禁忌知识千年前便已经藉由赤王之手传播在须弥之中,只不过后来得益于树王连同赤王一同出手压制,最终才归于平息,但赤王也因此身陨,五百年前,坎瑞亚战争之中,树王留守世界树,最终也因为禁忌知识而身陨。”
“现今须弥的死域和魔鳞病,根源都在于禁忌知识。”
钟离摇头轻笑。
“按照你这一番说法,倘若禁忌知识被彻底消除,提瓦特大陆也会重归平静——”
“不。”闻音却忽地出声打断他。
天色已晚,太阳将落。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笼在闻音的侧脸上,将她有些冷厉的神情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朦胧。
“来自于深渊的知识,不为天理所容的知识,只会给掌握它的人带来毁灭,可若是禁忌知识人人得知,人人传颂,那提瓦特大陆的未来,又该如何呢?”
她说,赤红的眼瞳中慢慢染上猩红的火焰。
“毁灭坎瑞亚和赤王,以及无数沙漠子民的并不是禁忌知识,而是天空岛之上高悬神座的神明——客卿先生学闻广博,不知我说的是否可对?”
闻音歪了歪头,一向总是写着温和笑意的瞳色里却带了点说不清的冷漠。
钟离瞧了她半晌,神色里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只是丹霞色眼尾微微挑起,像是觉得甚是有趣。
片刻,他忽地抬手,屈指落在闻音额前轻轻一谈。
这动作异常迅疾,以至于闻音虽然下意识后仰了一下,却依旧没躲开。
只眼睁睁看着白皙而纤长的手指飞快地在额前一点。
钟离心细得很,刻意避开了手上的金属指环,因此这弹指落在额前也并不算痛,甚至更像是轻柔的点拨,叫她说话更注意几分。
毕竟提瓦特是天理的地盘,即便是摩拉克斯特地屏蔽了天理,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想偏了。”青年嗓音清润似珠玉,这时却因为刻意压低而带了些许低沉的柔和,“不过,倒也不算是错。”
这般新奇的观点,常人听来想必只觉惊讶和冒犯,是对高居神座之上的高贵神明的亵渎。
但是对于已经在世间活了千余年的神明摩拉克斯,却觉得未尝没有几分道理。
闻音总是能想出一些叫他耳目一新的新点子,那时候她眉色中流露出的从容和笃定叫人心惊。
但是,偶尔在她被深渊的力量影响的时候逗弄逗弄,见她蓦然露出与平时不同的神情——咳咳,未尝也不是一件兴事。
赏花品茶,寻风望月,才是人生兴事,是符合即将退休的老人家的生活啊。
他沉吟了两秒,循着闻音刚刚所说的话,又慢慢接上。
“就像是你刚刚所说的一样,禁忌知识并不是导致生灵死亡的原罪。有人不允许他们知晓禁忌知识,才是他们被毁灭的根源。”
“但是,神明此举也并非全凭自己心意,而是有更深的考量。禁忌知识倘若真被世人所知,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关于世界本源的真相,多少会带着些残酷意味的。”
知识并没有好坏之分,区别只在于接受知识的人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
但是,但凡接触了禁忌知识的人类,神明,乃至于国度,都会反抗天理以及神明的存在——这对天理而言便不是一个好消息了。
倘若只有一个人知晓禁忌知识而试图将知识传播给他的子民,譬如赤王,便在禁忌知识上附加诅咒,使得他的子民被魔鳞病和死域所扰。
倘若一整个国家都知晓禁忌知识的存在而不信神明,甚至妄图以人类的智慧比肩神明,那便降下雷霆,将整座国家一同吞噬。
但是,倘若当真像钟离所说,禁忌知识被人所知并不一定是好事,那作为直接了解禁忌知识的天理,是否也会受到影响呢。
比如无留陀的污染,比如失去力量陷入沉睡,多年不再醒来。
比如王座之间的征战,提瓦特战火高燃,失败者从天空岛坠落,成功者点起新的神火。
而闻音没记错的话,原神关于旅行者的介绍里,曾经有这样一句话。
“天理的维系者正在死去,创造者还未到来,但世界不会再度灼烧,因为你将登上神之座。”
荧,就会是取代天理,登上天空岛的下一位原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