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达达利亚再不愿想起那一晚。
为什么要掩盖他们熟悉的事实呢——他想。
女皇又如何,公鸡又如何——他总归不能再一次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寻找了数年,好不容易才寻到的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能再一次相见,是历经千辛万苦求来的结局,是少年走过无数暗黑的沉夜终逢春日再临,渴望像是野草一般疯涨,瞬间浸透他的五脏六腑,织就一张看不见边缘的巨网,却又让他心甘情愿地被困在其中。
他想,早在当年深渊一别之时,自己便早该想到这样的结果了吧。
少年阿贾克斯枯燥无趣的生活里,她是第一束照进来的光,新世界的大门也由此对他敞开。
闻音原本想同自己的小师弟叙叙话,顺便考察一下他这段时间在璃月的工作——却不成想当即受到一声责问。
计划计划,就是要隐秘些才算的上是计划——如果广而告之,那是什么计划?
而且闻音当时明明同小人偶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是达达利亚,也不要轻易就告诉他。
却不知这小子同小人偶说了些什么,竟然那么轻易地就获得了他的信任。
她眉眼微挑,却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青年的气息覆了满怀。
来自至冬所特有的,像是染着雪花般的冷香。
拥抱的一瞬,像是整个人置身于清冽的雪原,偏生抬眼便是茂盛的日光,像是盛夏来临,绿意疯涨,身上满是温暖的光芒,于是连空洞的心也被填满。
闻音原本想说出口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虽然她不太能理解达达利亚为何突然这般动作——但这样的场景下,她原本想要说的话,就略有些煞风景了。
她默了一瞬,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脊背,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在深渊底下的时候那般。
那时候,骄傲的青年刚刚见识这世上极致的力量,隐秘而瑰丽的世界为他展现出新的一角,但是初学无疑的少年总是在每一场比斗中落于下风。
那时候,闻音偶尔也会这么安慰他。
只是那时候他们身形相仿,名为阿贾克斯的少年拥抱过来的时候,也只能将额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哭泣。
多少年以后,昔日身高不过高出闻音些许的少年已经是如今这般挺拔的模样,胸膛宽阔,身高腿长,覆过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座小山压在她的身前,只是神态和语气又亦如既往。
“别丢下我,师姐……”他声音尽力沉稳,却总有压抑不住的破碎的腔调,连带着青年的胸口都有压不住的起伏。
但是无论怎么样,他都没有任何想要松手的意思。
怎么会松手呢——
青年的声音像是带了丝丝的哑,缠在闻音的耳边,像是卑微的祈求,又像是执著的许诺。
“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师姐——散兵能做的,富人能做的,我都可以——我很有用的,我不再是深渊地下需要你保护的那个孩子了——”
说道最后,他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青年像是少时一般,微微低下头,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半点松弛的意思,反而将闻音困得更紧。
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从背后望去,青年宽阔的脊背几乎将闻音的身影完全困于其中,橙黄色的短发像是盛夏的阳光一般耀眼,软软地蹭在闻音的颈侧,引得闻音轻轻伸手揉了揉。
明明只是个简单的动作,青年却好像从中感知到了莫大的安慰。
像是信徒得到了神明的许诺。
他就这样紧紧地抱着闻音,半晌不曾放开。
这样脆弱的语气和神态,难免让闻音想起当年尚且年少的师弟,少年阿贾克斯不是如今需要忌惮的愚人众第十一席达达利亚,闻音便也不免神色柔和些许。
这一瞬间,她竟也恍然生出一种时光错乱般的感知来。
深渊地下的时光,细细数来,好似也并非全是困苦,总有些令人至今都埋在记忆深处的珍宝。
只是,到底是光阴不再。
“好了,起来吧……”
过了一会儿,闻音又轻轻拍拍达达利亚的后背,示意他放开自己。
青年固执地没有动,小声反驳:“师姐的手都给旅行者握了许久,怎么跟我却这般吝啬,连拥抱都要掐着时间。”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亏,声音又小了些。
“不能再抱一小会儿吗。”
闻音:我觉得孩子不能惯着。
旅行者和达达利亚——这明明不是一回儿事啊。
她心下无奈,达达利亚却慢慢勾起一点唇角。
只不过好景不长,很快,闻音就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稍一用力,就将他半扯开了。
一声轻轻的咳嗽,正是这时出现在了两人的头顶。
闻音一抬头,就见赛诺正落在北国银行的外墙上,半骑着墙头,目光转向旁边,一副自己刚刚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